黎记辰时开工,她这个才上任的首席大师傅去晚了可不好。
“奴婢见小姐昨夜很晚才睡,想让您多睡会儿,小姐这些日子熬得不轻,您是大师傅,晚去一会儿也无所谓的…···”夜里听见她在隔壁翻身像烙饼,好容易才睡着了,墨雪哪舍得叫醒?
“…···你懂什么?”穆婉秋看了她一眼,“以后记得要按时叫我。”
收拾利索,见穆婉秋抬腿要走,墨雪急忙问道,“······小姐不用早饭?”
扶门的手忽然停在了那儿,穆婉秋心一动,暗道,“······昨天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一定是怀疑我对黎家不忠,今儿他还会让我进调香处的门吗?”摇摇头,“若换做是我,也不会让进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谷琴的先例,又经过昨天她拜访阮钰和黄埔玉的事情,怕是黎家再不肯重用她了。念头闪过,穆婉秋又转身走回来,轻笑的,“摆饭吧······”
黎记的调香室里,肖平拿着一摞料单不知所措,“白大师到现在还没来,这些料单找谁签?”
一大早的,各调香室都等着领料开工呢。
“…···白师傅呢?”肖平正犹豫要不要遣人去趟白府,就听身后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猛吓了他一跳。
一回头,却是黎君,“公子走路连声音都没有,您······”想说您要吓死人,感觉气氛不对,舌边的话瞬间被咽了回去,“······您怎么来了?”
“…···白师傅还没来?”黎君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可肖平就是感觉一股慑人的气息直令他心惊胆颤,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他战战兢兢说道,“您……您不是给她假了吗?”
黎君手缓缓地握成了拳,肖平甚至能听到嘎巴嘎巴的骨节声。好半天,就在肖平双腿发软要瘫下去的时候,只见黎君慢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长出一口气,肖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抬手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目光落在黎君刚刚站立的地方,不觉睁大了眼。
原本一大块完整的青砖已经碎成了粉末,两个清晰的脚印陷下去有半尺多深。
第二天,穆婉秋起了个大早,练完闻香她便去了自己的调香室。
忙忙碌碌中,又一天过去了。
第三天,穆婉秋迎来了好消息,首先是冷刚来报平安,所有赌场都解了封,官府给了两月期限,“……我和黑公子的契约都还在官府押着。”冷钢看着穆婉秋,“两个月后黑公子的户籍文书一定能送到了吧?”
“冷公子放心,一定能到。”穆婉秋淡定的声音透着股异样的自信,安祥的目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冷钢立即轻松地笑起来。
送他出了门,穆婉秋却幽幽叹息一声,再没心思回去调香,让墨雪把案几搬到树下,又搬出一把瑶琴,叮叮咚咚地弹起来。
傍晚时分,墨雪欣喜地跑进来,“小姐,师父有信来了······”
一把推开瑶琴,穆婉秋站起身来,“……曾大哥怎么说?”
“师父手头有一个大案子,匆忙赶不过来······”墨雪把一张不大的纸条递给穆婉秋,“最快也得一个月左右,师父说朔阳官府那面黎公子比他还熟悉,让您放心,他已经给黎公子写了信,让他帮您出头。”
这话等于白说!
若能求动黎君,她又何苦舍近求远?
一个月?
等他过来帮忙,柏叶坊包括她手下这些人渣都不剩了,就让他等着来收尸吧。一把将纸条揉成团,穆婉秋心里一阵烦躁,瞧见墨雪瘪着唇要哭,又勉强笑了笑,“·……曾大哥这是不知道,打压柏叶坊属黎大哥首当其冲。”
“师父一定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墨雪使劲瞪去眼里的水雾,“一定是以为您和黎公子的疙瘩还没解开,生分着呢,要不······”她抿了抿唇,“奴婢把这些事情和师父说明白,让他出头劝劝黎公子放手?”
其实两人猜的不错,上次曾凡修走的时候,正是因逼娶的事儿,黎君和穆婉秋闹得最生分的时候,这以后虽然解除了芥蒂并以兄妹相称,可起因却是因为穆婉秋的名节被毁,这些事情藏都藏不住,墨雪自然没告诉师父。
隔行如隔山,不涉足调香界,曾凡修也不知道柏叶坊和黎家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接到求助,他想当然地以为是黎君耻于出手帮穆婉秋,想也没想就亲自找了黎君,以为有他出面,黎君一定会给些情面伸手帮穆婉秋一把。
所以,他压根也没把穆婉秋的求助当成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