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知道,袁孝和欢儿在众人心中引起的震撼实在太大,绝非自己三言两语可以轻易抵消。如果强行辩解,只会越描越黑,漏洞百出。因此,与其和陆庭湘逞口舌之争,倒不如坦率承认:“谢某确实有求于洵溱,袁孝确实是我们安插在清风身边的内应,从欢儿口中套取消息……也确实是谢某所为。大丈夫顶天立地,敢作敢当。做过的事我不怕承认,也不怕天下英雄非议。毕竟,在清风父女的眼皮子底下行事,谢某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但是,做过的事我可以承认,没有做过的事却宁死也不会妥协,更不怕与人当众对质。”
“哦?”金复羽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谢府主哪些事做过?哪些事没有做过?”
“投靠少秦王,意图在中原武林作威作福……这些事谢某连想都不敢想,更谈何做?”谢玄沉声道,“至于柳寻衣出任‘西律武宗’副宗主,一是为报答洵溱的救命之恩,二是为获得更多的帮助。毕竟,他的对手是手握大权的中原武林盟主,若不能迅速积攒力量令自己变得强大,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谢府主所言,恕金某不敢苟同!”金复羽颇为失望地缓缓摇头,“只要他因时制宜,道出真相,自有天下英雄为他主持公道,谈何死路一条?难道……谢府主认为中原武林成百上千的英雄豪杰都是欺软怕硬之徒,怯大压小之辈?”
渐渐地,谢玄从金复羽的字里行间察觉到一丝蹊跷。他看似对自己咄咄相逼,实则却在旁敲侧击地为自己创造辩解的机会。
俨然,“一面倒”的局势并不是金复羽乐于看到的。他更希望清风一派与柳寻衣一派势均力敌,最好……拼的你死我亡,同归于尽。
虽然知道金复羽用心不善,但谢玄眼下别无他法,只能顺水推舟,不答反问:“难道金坞主认为不是?”
“嘶!”
谢玄一句话得罪一群人,登时引起众人的不满。
“谢府主,金某借秦府主的一句话提醒你。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
“是不是乱说,诸位一听便知!前年腊月初七,赵元与柳寻衣里应外合,于贤王府东院设局行刺洛盟主。此战,朝廷与贤王府皆死伤惨重。曾记得洛盟主大丧之日,凌潇潇声泪俱下地回忆东院的惨状,是为‘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由此可见,当夜的厮杀何其惨烈?奇怪的是,当日客宿在贤王府的‘英雄豪杰’竟没有一人惊醒?凌潇潇的解释是柳寻衣在饭菜中投下蒙汗药,令所有宾客蒙头大睡,不省人事。此言听似合情合理,然则……根本经不起推敲。殊知,当夜客宿在贤王府的都是什么人?少林方丈玄明、昆仑派掌门殷白眉、崆峒派掌门钟离木、唐门总管唐辕……每一位都是纵横天下、阅历无数的‘大人物’。每一位都是在大风大浪中摸爬滚打,在血雨腥风中几进几出的‘老江湖’。他们什么机关暗器没有遇过?什么鬼蜮伎俩没有见过?什么江湖路数没有玩过?怎么可能会对一包小小的蒙汗药浑然不察?休说什么‘在贤王府全无戒备’,此言只能哄骗一些不谙世事的傻瓜,对常年行走江湖的诸位而言,根本就是天大的笑话。饭菜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茶酒有没有掺杂异物?他们甚至不用银针探毒,只需扫一眼、嗅一下、抿一口足以判断虚实。”
“谢府主所言……确有几分道理。”金复羽不可置否地轻轻点头,“但金某不明白,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在强势逼人、生死兴衰之际,再耿直的‘英雄豪杰’也会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谢玄出言无忌,直将心里有鬼的玄明、殷白眉几人说的老脸臊红,手足无措,“一个是大权在握的武林盟主,一个是朝廷安插在贤王府的内奸。孰轻孰重?何去何从?当夜客宿在贤王府的诸位‘英雄豪杰’已经给出我们最‘明智’的答案。”
“谢玄,你自己死到临头,可不要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不错!你休要混淆视听,顾左右而言他。你与柳寻衣暗中勾结少秦王的事尚未解释清楚……”“你刚刚已经诬陷过清风盟主与洛夫人,现在又想故技重施诬陷我们,想来已是黔驴技穷,辩无可辩……”
“前年腊月初七夜,你们究竟有没有被人下药?又被何人下药?恐怕也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面对气急败坏的殷白眉、唐辕等人,谢玄对他们的张牙舞爪视而不见,对他们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径自发出一道似乎蔑笑自己,又似乎藐视旁人的冷笑,“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教谢某如何相信公道正义?又如何相信金坞主口中的……‘英雄豪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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