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一切准备就绪。”将发丝、铜钱、靶心一一安置妥当,殷战于千步之外朝汪德臣高声呼喊。
闻言,心乱如丝的黎海棠眼神骤然一变,转头望向由于极度恐惧而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的三名奴隶,持弓握箭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哆嗦起来。
“海棠,你不要将他们当成活人,只将他们当做死物。一切如常,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柳寻衣看出汪德臣的“诛心”之计,又见黎海棠五色无主,六神不安,登时心头一沉,匆忙开口安抚。
“卑鄙小人!”冯天霸愤愤不平地低声咒骂,“竟用老弱妇孺做靶子迷乱黎海棠的心智,他以为我们和这群草原狼同样冷血,同样视人命如草芥不成?”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悟禅似乎不敢直视凄惨的一幕,孤苦无依的老人、担惊受怕的妇人及惊慌失措的孩童,无一不令其心如刀割,肝肠寸断,一颗普世渡人的慈悲心更令他伤心欲绝,潸然落泪。
此时,赵馨同样在暗中捏着一把冷汗,眼神急迫而惶恐地注视着三名惊惧万分的奴隶,若非蒙古大汗默许,恐怕她早已忍不住开口向忽烈谏言。
“小兄弟,请吧!”
忽烈的声音宛若一道丧钟,突然响彻在黎海棠的耳畔,令其精神一震,眼神于瞬息间闪过一丝慌乱。
其实,暗箭伤人……甚至是冷箭杀人,对黎海棠而言都是司空见惯的小事,真正令其心神不宁的并非伤人性命,而是眼前的三人……实在太过弱小可怜。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杀人亦有杀人的准则。若是凶神恶煞,刀口舔血的江湖豪强,黎海棠射杀他们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但对于老人、妇女及孩童,他却万万下不去手。
并非不相信自己的箭法,而是万一出现闪失……黎海棠的良心或将一辈子愧疚不安。
一股无形的压力令黎海棠胸中如堵,憋闷气短,当他鼓足勇气欲放手一搏时,赫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拉不开手中的铁弓,以至心慌意乱,烦躁不堪。
“不如……本王先来吧!”
似乎看出黎海棠的纠结,忽烈稍作沉吟,而后拎着弓箭行至近前,宽慰道:“你且酝酿片刻,本王先行献丑。”
“这……”未等黎海棠犹豫,忽烈已迈步上前,张弓搭箭,气沉丹田,一双炯炯有神的凤目微微眯起,两道凌厉的目光顺着箭杆缠绕交织,于箭头合而为一,化作一道闪电流星,先箭矢一步穿透千步之外的靶心。
这一刻,偌大的“那达慕”会场鸦雀无声,静如死寂。
四周众人无不凝神静气,重足屏息,一个个恨不能连眼皮都不敢眨,目光忐忑而期待地紧紧凝视着身姿如枪,静如泥塑的忽烈。
三名奴隶不断地哆嗦啜泣,令悬挂于耳垂的三枚铜钱抑制不住地颤动摇晃,极不规律。
此刻,柳寻衣的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半张半合的嘴如同被人塞入一颗硕大的鸡蛋,令其肌肉发木,喉头发紧。
“嗖!”
当所有人尚未做好准备时,忽烈的手指突然一松,第一支箭矢倏忽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后穿过女童、妇人及老人的耳畔。与此同时,三枚摇摆不定的铜钱相继坠落。
“嗖!嗖!”
未等众人惊呼出声,其余两道箭矢如流星追月般接踵而至,伴随着“叮叮”两道几乎细不可闻的清脆声响,第二支箭矢先后穿过两枚铜钱,紧接着“咔嚓”一声,第三支箭矢正中第二支箭矢的尾端,锋利的箭头于电光火石之间将箭尾从中劈开,以一往无前的疾风之势,深深没入第二支箭矢的箭杆,令其摇摇欲坠的姿态凌空一颤,速度再快三分,最后“砰”的一声正中千步之外的靶心。
“好!”
此箭命中,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令心悬一线的众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躁,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与此同时,柳寻衣、黎海棠、冯天霸、悟禅、潘雨音无不大惊失色,下意识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气定神闲的忽烈,心中的震惊与骇然无语言表,令他们几人精神恍惚,久久回不过神。
甚至连不谙武艺的赵馨,在亲眼见到忽烈神乎其技的箭法后,亦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一双满含惊诧与愕然的清澈美目,愣愣地望着与其四目相对的忽烈,惊讶的合不容嘴。
柳寻衣等人万万没有料到,常年坐镇中军,久疏搏杀的蒙古王爷,在其略显臃肿的外表下,竟怀有这般深藏不露的惊世箭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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