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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之初,昆仑派掌门殷白眉,亲率二长老尹鹤风、三长老冷空阳,以及麾下弟子六百余众,自昆仑山浩荡而出,直奔江州而来。并于三月初一上午,齐聚浔阳江畔,准备大举过江,杀向绝情谷。
此事,早在一个月前便已传的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中原武林各派对昆仑派的“壮举”,无不翘首而盼,拭目以待。
名义上,殷白眉举着“讨伐异族,匡扶正义”的旗号。实际上,殷白眉是因绝情谷的“七星剑阵”,偷师昆仑武学一事而耿耿于怀。
天下皆知,独门武学乃武林门派屹立于江湖的根基,“偷师”更是大忌中的大忌。一派武学一旦被他人所用,非但有辱门楣、招来非议,更会为日后埋下隐患,甚至被取而代之。
归根到底,绝情谷“偷师”昆仑派,被殷白眉视为昆仑一派的奇耻大辱,更视作阻碍昆仑派长盛不衰的心腹巨患。
正因如此,殷白眉不惜兴师动众,大起干戈。一者,要与绝情谷做个了断。二者,欲借此机会在江湖立威,彰显昆仑一派龙头锯角,虎口拔牙的气魄与胆识。
暖春之晨,山明水秀,江风徐来,水波不兴。
殷白眉伫立江边,举目远眺,神思略有几分恍惚。此时,江中已备好大船三艘、小船数十只,数百昆仑弟子在冷空阳的指挥下,陆续登船,井然有序。
灰发苍苍的尹鹤风来到殷白眉身旁,小声问道:“此去绝情谷,怕是难免一场厮杀,掌门真的已下定决心?”
“若非决心已定,老夫又岂会劳师动众,千里而来?”殷白眉的语气,如面前的江水一般,清冷而平淡,“若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昆仑派日后如何在江湖中立足?去年,我派冷空阳前来,向萧芷柔讨要说法,结果却伤痕累累,狼狈而归。我身为昆仑派掌门,若对此事无动于衷,非但会寒弟子们的心,更会让外人以为我昆仑弟子皆是欺软怕硬、贪生怕死之徒。事关声誉名节、门派根基,老夫绝不能坐视不理。”
“掌门所言极是。”尹鹤风苦涩一笑,继而话锋一转,面露担忧道,“只不过,江湖传闻绝情谷与龙象山、蒙古人已成一丘之貉,我们向绝情谷发难,难保不会遭到龙象山和蒙古人的报复。”
“怕什么?”殷白眉冷哼道,“凡事都讲一个‘理’字。如今,绝情谷偷师我昆仑武学,理亏在先,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惧之有?”
“我们虽然有理,但只怕这些异教魔头胡搅蛮缠,蛮不讲理。”尹鹤风道,“眼下风声已出,料想绝情谷一定早有防范。实不相瞒,我并非惧怕绝情谷,而是担心我们冒然深入虎穴……会吃大亏。毕竟,昆仑弟子多是旱鸭子,一旦深陷滔滔江水之中,只怕自顾不暇,又岂能与人为战?”
说罢,尹鹤风伸手一指一望无尽的辽阔江面,凝声道:“掌门,江上看似风平浪静,可谁又能知道江面之下,究竟暗藏着多少杀机?”
“依你所言,我们应当如何?”
“发出英雄帖,广邀天下豪杰,一齐围剿绝情谷!”尹鹤风提议道,“人多方能示众,集思而后广益。如此一来,我们的胜算也会大大提高。”
“英雄帖?你以为我们发出英雄帖,各门各派就会纷纷响应吗?不会的!眼下人人皆知我们兴师讨伐绝情谷,但又有谁主动站出来助我们一臂之力?没有!他们现在的心思都在九月初九的武林大会,根本无暇分神,更不想惹祸上身。因此,江湖各派都在装傻充愣,表面看似对我们的意图一无所知,实则却在背地里密切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如此情形之下,我们发出英雄帖,又会有什么结果?”“这……”尹鹤风不禁一愣,迟疑道,“难道他们会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那倒不会,毕竟现在大家表面上仍是一团和气,彼此间多少都要留些情面。”殷白眉笑道,“我们一旦发出英雄帖,他们会象征性地派些老弱残兵,装模作样地来为我们壮壮声势。实际上,对我们非但没有丝毫帮助,而且还会平添累赘。更重要的是,自此以后,我们昆仑派会欠下诸多人情,只怕几十年也还不清。”
“掌门所言极是。”尹鹤风承认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江湖各派如今都在等着看热闹,又有谁肯真心实意地与我们同仇敌忾。”
“老夫故意缄口不言,其实也想借此机会,试一试各门各派的反应。”殷白眉沉吟道,“老夫并不在乎其他门派是否挺身而出,唯独想看看贤王府和金剑坞作何反应?”
“此话怎讲?”
“明眼人皆知,最有可能在九月坐上武林盟主宝座的,无外乎洛天瑾和金复羽二人。眼下,他们都在竭尽所能地招兵买马,积攒实力,可谓神佛斗法,各显神通。去年,贤王府的邓长川来访,其真正意图已是十分明朗,无非是想让老夫举整个昆仑派之力,助北贤王功成名就。当时我虽一口允诺,但心里……却仍有踌躇。毕竟兹事体大,关乎我等的身家性命,又岂能草率而决?”
尹鹤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吟道:“所以掌门想借绝情谷一事,试一试洛天瑾和金复羽的态度?”
“不错。”
“对于贤王府和金剑坞,不知掌门更倾向哪边?”
“自然是北贤王。老夫与他相识已久,多年来礼尚往来从不间断,单凭这份情义,就远非金剑坞能比。”殷白眉轻叹声,随之话锋一转,又道:“除此之外,我不肯发出英雄帖,还有一层顾虑,便是‘家丑不可外扬’。人嘴两张皮,说是偷师,可此事一旦宣扬出去,不知又会生出多少流言蜚语?万一有人将我们和绝情谷说成一丘之貉,同宗一脉……到那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掌门深谋远虑,是我疏忽了。”
“不过你刚刚所言,也并非无的放矢。”殷白眉语气一缓,淡笑道,“若真与绝情谷撕破脸,就算我们能笑到最后,只怕也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一旦元气大伤,又该如何应对九月的武林大会?”
尹鹤风眼前一亮,狐疑道:“掌门的意思是……”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和萧芷柔拼个鱼死网破,但愿她能主动给老夫一个满意的交代。”
“掌门、二长老,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