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听到栀子和祝姨娘的对话的话,乌攸恐怕不会联想到这一层来,但是听过她们的对话后,就不能怪乌攸怀疑,这栀子已经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了未来的六姨娘,虽然礼节周全,可怕是连她自己都注意不到,她开始不自觉地针对起自己未来的敌人来。
看来,自己是被某人当做假想敌了呢。
栀子离开了,乌攸则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进入了扶风院之中。
刚刚走进主屋,蜀葵就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叠声告罪。
乌攸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左不过是怕自己怀疑她蜀葵和祝姨娘之间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而乌攸在经历了一开始的怀疑之后,现在也释然了。
蜀葵是个真正忠心的小丫鬟,这一点毋庸置疑。
乌攸想起来,在上一世,蜀葵作为帮助乌攸“勾搭通奸”的“罪仆”,被人药哑了嗓子,丢进了柴房。而等到自己快被处死的时候,祝姨娘派人把蜀葵从柴房里领了出来,硬逼着她看到了乌娘被投入井中的全过程。
当时的乌娘,被一群人像抬牲口一样,缚住手脚,倒提着走向井口。
她眼前的世界是颠倒的,但她清楚地看到,同样被五花大绑的蜀葵,含混不清地“啊啊”地惨叫着,拱动着身子,像一条卑微的虫子,死命地朝乌攸爬去,被蹭脏的小脸上满是泪水,而祝姨娘则带着胜利的微笑,给手下的丫鬟栀子丢了个眼神,栀子心领神会,伸脚踏在了一截绑着蜀葵的绳子上,阻止了蜀葵继续往前爬的动作。
蜀葵爬不动了,但她仍徒劳地挣扎着,疯狂地摇着头,张开嘴“啊啊”叫个不停,眼睛则一动不动地盯着乌娘的脸,直到乌娘的身体消失在井口,她才颓然地倒在地上,无助地痉挛起来。
随后,蜀葵便被他们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
第二年,扶风院的梨花开得格外绚烂。
在读取乌娘记忆的时候,给乌攸印象最深的,便是乌娘被投井时,蜀葵那双含泪的眸子,以及祝姨娘得意的笑容。
在当时,整个扶风院的人都被祝姨娘收买了,乌攸不相信,祝姨娘就没有想办法收买过蜀葵。可蜀葵最后的选择,是跟在了上辈子那位体弱多病、迎风流泪、对月吐血的乌娘身边,至死都没有后悔过。
这样的一个丫头固然是好的,可她太没有心眼,也不好。
借这个机会,好好锻炼锻炼她吧,也让她稍微长点儿心。
于是乌攸并没有阻止她,更没有扶她起来,任由她跪在地上,不停地向自己表达自己的忠心。
蜀葵说着说着,眼睛里就含了泪水,声音也低了下去。
她还从未见过自家姨娘对自己露出这副模样,不管不顾,只是冷冷地盯着她,这比她受到责骂甚至挨罚都要难受。
起先,栀子来访的时候,无比亲热,还给她带来了不少家乡的特产,蜀葵欣喜万分,根本没有细细想过栀子来访的真实目的。她满心里都惦记着自家的姨娘,以前自己跟她提起松子糕的时候,姨娘就明确表示过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尝尝看,而栀子恰好送来了松子糕,这叫她如何能不兴奋?
可偏巧,出院门的时候碰上了从后花园里回来的姨娘,在栀子和乌攸一来一往地对话时,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人利用了。
真该死,明明知道祝姨娘跟姨娘不对付,怎么自己还跟祝姨娘的人打得火热?
万一姨娘因此对自己生了疑心,找个借口把自己打发出去,再倒霉一点儿,她万一再被分配回安滢小姐的手下,那她就彻底完了!
蜀葵是真知道错了,不再说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满心忐忑地等待着乌攸的“宣判”。
都是自己不好,要不是自己如此不小心……
蜀葵正在心中责怪着自己,突然听到乌攸开了口:
“蜀葵,你已知道错了?”
蜀葵强忍住眼泪,答道:
“奴婢知错,不该与霞飞院的人来往过密。可这是第一次……”
乌攸玩着手绢,问:
“会是最后一次吗?”
蜀葵一怔,跪伏在地上的身体也微微抬起来了一些:
“哎?”
乌攸抬起眼瞟了她一下,又垂下了眼睛,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会是最后一次吗?”
蜀葵立即点头如捣蒜,眼泪马上就要涌出来了:
“会!一定会……姨娘,我错了……”
乌攸漫不经心地一挥手,说:
“罢了,这件事别再提起,我扣你半个月的月钱,暂记做处罚。我不希望还会有下一次……”
没等乌攸的话说完,蜀葵便俯身拜了下去:
“奴婢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月钱不月钱的,都不打紧,姨娘能原谅她就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