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轩听到负心人三个字心中立即涌出周峻峰临死前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在他心中周峻峰和王博达都是世间最可怜的男子,空守着男女间爱恋的承诺,却要孤独终老,不禁气血上涌,气道:“师父绝不是负心之人,他是世上的奇男子,却也是最可怜……”
成华裳嘴角挤出一丝冷笑,停了片刻,脸色稍缓又道:“不知为何,见到你多年深埋的往事就浮上心头,这些事原本打算一辈子也不再提起,也不再见那个人。但……今日总是想找人诉说。青轩,你我虽然初识,但我却将你看做大师兄儿子一般,只因我从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身为人母、身为人妇,与你谈论陈年旧情总是在作践自己。但这些年来,哎……”
周青轩已然明了,眼前坐拥荣华、风韵犹存的贵妇却有着外人无法理解的苦涩,虽她口中将王博达称为负心之人,但心中对他却颇为挂怀。这么多年来无人诉说,心中的苦闷不是周青轩所能明了的,今日能对自己敞开心扉,周青轩倒颇为感慨,不由道:“成师叔,青轩年少,男女之情不甚了解,也不明白为何你与师父互为有情却不能相守……”
成师叔截口道:“住口!这些话会将我打入万劫不复之境!所有的事都已过去,再提无益。”
周青轩哑然失笑,心道:“这些事都是你所讲,反而不许再提。也对,你现在荣华富贵、名利无双,这些话要是传将出去,当真是坏了你的名声,何必为了一个老友弄得自己烦事缠身。”想罢周青轩不屑道:“师叔讲的对极了,过去之事就如风一般,吹过之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过去之人就如流水一般,流过之后不显一丝涟漪。什么儿女情长、两情相悦,都比不上现今自在如意来的舒服。”
成华裳未曾想周青轩出言竟如此不留情面,怔了半响,张口好似十分艰难,徐徐道:“我如今可算是万人之上,被人戏称江湖第一的贵妇。但你可知高处不胜寒的道理。若是你师父当年不弃我,就算和他隐匿荒山又有何妨?只是现如今有了群儿和凝儿,这些都成了过眼烟云。我不为自己而活,也不为庄主夫人而活,只为我那两个孩儿。今日谈话,还望青轩侄儿守口如瓶,就算你师父也莫要告知。”
周青轩顿觉方才之语太过刻薄,加上成华裳言之凿凿和王博达无奈之情,开始怀疑王博达定是做了对不起成华裳之事,想到此处周青轩道:“师父平日里教我习武、管我起居,看似无忧实则暗地里长吁短叹,夜里常常一人舞剑,邀月常思。这其中定有苦衷,你与师父也定有误会。如今,二位长辈虽不能重叙旧情,单单化解误会也是好的。”
成华裳面容耸动、眼窝潮润道:“误会……就算化解了误会,心里的伤能化解无痕么?当年我与你师父在你师祖面前定了婚约,这都是正大光明、没有一点苟且私欲!就在婚期前一月,一个风尘女子寻上华山,声泪俱下的找你师父。我与你师父相处多年,他一见到那女子我就知晓他们之间纠缠不清,定有私情。果不其然,就在两个多月前二人就已经行了夫妻之礼。我一气之下嫁与青云山庄,与你师父恩断意绝。”
周青轩听得目瞪口呆,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师父也同她母亲一般背弃爱人,心中一阵刺痛,久久不能平复。成华裳却已面容平静起身道:“事过多年,我心中早就没了一丝恨意,他日再见到你师父也不会横眉冷对,或许还能做个老朋友。”
周青轩望着成华裳的背影怅然若失,他不明了周峻峰和成华裳为什么能坦然面对爱人的背叛和抛弃,他心中对母亲的恨为什么就不能像他们那样消失,他宁愿相信母亲已被豺狼虎豹吃了,也不愿看到她如成华裳一般有了一个不容许自己存在的家……
夜风如刀,廖星明灭,如钩残月沉浮墨海,周青轩身形飘忽,在隐隐月光下将手中寒星剑舞出飒飒风声,地上落叶也被风卷而起化作黄蝶,漫天飞舞却总也飞不出周青轩周身。
两个护院看得目瞪口呆,青云山庄近年来声势更甚,江湖之人谁也不敢轻易来扰,他们何曾见到如周青轩般的高手舞剑。只见周青轩身形诡异,寒星剑便如流星乱坠,几不可见,看似凌乱却杀气逼人。周青轩越是舞动,二人越是觉得周身冰冷、无法忍受,只好退了又退,一瘦高护卫道:“江湖传他魔剑夺命,我看并非虚言,我在他手下走不过三招。”另一人道:“三招?我看一招就夺了你我的命。他手中剑凌厉奇快自不必说,但看他脚下步伐,你我连面也照不见就被他割了头去!好……好快!”
“你倒是有些见识!”一冷冰冰声音似是从地底传来,两护院急急回头,不由低声道:“仇老爷来了!我二人寸步未离,定会保护好周公子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