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宁和回澜刚刚跨进房门,坐在圆桌旁的杜雅贞起身福了一福,急急地道:“把门关上,别让思远进来!”
卓宁回手带上房门,把一脸关切之情的宋思远隔绝在门外,也来到圆桌前坐下,看了看神情疲惫,精神却很亢奋,并无异样的杜雅贞,皱眉道:“贞姐,宋老板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夫妻之间有什么是不能摊开来说的呢?”
杜雅贞欲言又止,犹豫道:“妾身……”
回澜看了看一点也不像是有病的杜雅贞,也很诧异宋思远甫一见面之时的“救救雅贞”之语,奇怪的道:“贞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连宋老板也要瞒着?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有事发生,你这样瞒着他,不怕伤他的心么?”
杜雅贞叹了一口气,犹豫片刻道:“唉!妾身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不过回澜说得对,妾身不应该瞒着思远。”接着扬声道,“思远,你也进来吧。”
宋思远进来后,迟疑了片刻,在杜雅贞的身边坐下,伸手握住杜雅贞的手,道:“雅贞,请你要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改变的。”
卓宁欣然道:“贞姐,你看这样不是很好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现在该说了吧?”
杜雅贞又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咬牙道:“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昨天黄昏的时候开始,妾身就突然间变得很烦躁,很想大开杀戒。幸好妾身知道这很不对,还能克制住自己。但今天早上,妾身却发现越来越无法克制自己了,竟然连思远也想伤害,且愿望非常强烈。妾身很怕控制不住自己,失手伤害思远,所以把自己给关了起来。卓宁、回澜,妾身知道你们都是道法高深的人,只有求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救救妾身,妾身真不想失去思远。”
回澜愕然道:“有这样的事情?贞姐,你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么?”
杜雅贞彷徨地道:“现在妾身还可以勉强控制自己,但今天的感觉比昨天还要糟糕。妾身很怕过些日子以后,就真的不能控制自己,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所以要趁着自己尚算清醒的时候,求你们救救妾身。”
卓宁沉吟道:“贞姐,你自己便是一个医生,有没有觉得自己是生病了?”
杜雅贞摇了摇头,道:“妾身昨天黄昏的时候和恒儿在外面玩,莫名其妙的咳嗽了几声,曾以为自己是病了,给自己把了脉。妾身没有病。不瞒你们,妾身自幼开始修道,从来没有起过杀念,活了几百年,连兔子也没有伤害过。这没多年来,妾身一直生活在和平宁静的洪瀚镇,生活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不同,现在竟然想杀人,所以觉得自己很不正常,真像是中了邪。妾身虽然是足不出户,却听一个同族的朋友说起过你们的事迹,知道只有你们才能救妾身,也肯救妾身,加上回澜又说过我们是朋友,才冒昧地让思远请你们过来。”
卓宁和回澜听得你眼望我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能控制别人行动的诡异的葡萄子,难道还有一颗剩了下来?回澜伸出手来,道:“贞姐,冒犯了。”
杜雅贞不明白回澜何来冒犯之语,还是坦然伸出手去让回澜切脉。却见回澜根本不是在切脉,而是姿势古怪的握住了她的脉门,精纯的真气汹涌而至,立时压得她动弹不得。
杜雅贞大吃一惊下,凶性大发,历鸣一声,竭力运功反抗。奈何她本来就不是回澜的对手,现在要害被制,如何挣扎也是徒劳,神色却是凄厉之极。
宋思远虽然早知道妻子不是一般人,毕竟还是没有见过,此刻听妻子发出一声嘹亮的鸟鸣,早吓得心中打鼓,再看妻子惨厉凶恶的表情,觉得再不认识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妻子,却又忍不住关心妻子,又担忧又害怕,六神无主。
忽然听见卓宁平静地问:“宋老板,贞姐说的同族朋友是谁?”
不知道怎的,听见卓宁平静的声音,宋思远心中大定,竟然不再为妻子担心烦恼,道:“是一个叫云志高的人。他是天山派的大弟子,可算是雅贞唯一的亲人,每年都要来我们家住一段时间。我在外面贩售货物,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危险,就是因为有天山派的人撑腰。”
卓宁原意只是分散分散彷徨不安的宋思远的注意力,岂知会听见这么一件不是秘密的秘密,打破了心中的一个哑谜,终于明白了一直对自己身份极力遮掩的云志高何以会突然暴露身份。云志高早从杜雅贞处知道了回澜有金睛术在身,早晚会看穿他的本相。既然如此,还不如大方一点,早点自己坦白算了。卓宁一边继续和宋思远闲聊,一边感叹世界真是一个奇妙的整体,看似毫无关联的人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联系在一起。
细雨飘飞的海边礁石上,停滞的时间终于又开始流动,心情激动的银星熠拉着云淡烟飞上半空,完全忘了秦昱暄的存在,振臂高呼:“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云淡烟显然也是心情畅美,竟然也跟着大叫:“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发呆的秦昱暄首先清醒过来,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幸好此刻海边没有一个人,连忙仰头大叫:“你们疯了!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银星熠和云淡烟相视一笑,这才注意到秦昱暄的存在,降落在礁石上,银星熠拉着云淡烟的手说:“忘了给你介绍。这是秦昱暄,我的师兄。”
残酷的现实又回到人间,云淡烟打了一个哆嗦,再次想起自己的处境,苦笑说:“自从舞沉跟着我来到尘世,我时刻都在注意秦先生的起居,怎会不认识秦先生呢?对了,你说你见过舞沉,他还要杀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银星熠误会云淡烟的哆嗦是因为寒冷,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云淡烟披上,但作用却不大,因为他的外套也早湿透了。银星熠抬头看了看天,说:“这事说来话长,我们找一个地方慢慢说,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你的伤还没有好,不要在这里淋雨了。”
云淡烟点了点头,缓缓地步下礁石,幽幽地说:“其实你早上刚来尘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本来不用上街也可以看见你,但那让我觉得你离我很远。我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跑到楼下去看你,正好听见你在念自己做的那首歌的歌词。我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去见你,却还是无法离开。你在窗口看着我,我何尝不是在窗外看着你?一直到白俊作完曲子,我听见你一遍又一遍的唱,知道再不离开就离不开你了,才狠心离开。一时没有地方去,就来到卓宁和回澜初次相遇的海滩,岂料你竟然还能追过来,难道真是天意?”
银星熠紧跟在云淡烟的身边,微笑说:“这不是天意,叫做心有灵犀。我眼看着你决绝的离开,只好一个人去喝苦咖啡,心中莫名其妙地就想来师傅遇见师母的地方看看。正好昱暄被白大哥遣来开解我,我就让他带我来了,也没想到还会遇见你。你说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坐坐?”
云淡烟扭头仔细审视银星熠,欣喜地说:“小星星,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看来我费尽心机安排你去洗剑园真是做对了。卓宁和回澜第一次约会是在这个城市一个叫‘风影’的咖啡店,我们就去那里坐坐吧。”
银星熠见云淡烟没有拒绝自己,心情大佳,拉着云淡烟的手,喜滋滋地说:“既然是你的精心安排,能有错么?师傅和师母,还有白大哥和雷大哥、爷爷他们都对我很好,就是你送过来的小叶子也对我很好。我现在真的是好快乐。烟儿,和我一起回洗剑园吧。所有人都会欢迎你的。”
正听得有味道秦昱暄一惊,抢着说:“银总,你要回去总要告诉白大哥一声,还有云小姐的衣服也该换一下。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城吧。可惜刚才的出租被你打发了,不然现在坐出租回去比公共汽车快多了。”
云淡烟隐身飞起,传音给银星熠说:“我在风影咖啡店等你,你送秦先生回去以后,自己一个人过来。”
秦昱暄还是诧异云淡烟何以忽然就不见了的时候,银星熠伸手握住他的手说:“我们飞着回去不是比乘坐出租还快?”
秦昱暄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被银星熠带着在飞,且飞的速度一点也不比白俊带着他飞的时候慢,耳畔寒风呼呼。顾不得探究云淡烟的去向,非常担心地说:“我们这样做,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妙了。”
银星熠微笑说:“用不着担心,只要一个隐身的简单咒语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很快回到卓宁家,白俊正坐立不安的和夏琴在客厅中说话,见到他们回来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问:“银星熠,你们在海滩遇见了什么?”
秦昱暄兴奋地抢着说:“今天真是精彩极了,我们遇见了银总的女朋友云小姐。原来她也是仙界的人,美得像一个精灵。你们知不知道?银总遇见卓宁和回澜不是偶然的,是云小姐安排的!”
他还要接着说下去,暗暗心惊的白俊给夏琴递了一个眼色。夏琴知道白俊有事情要和银星熠谈,站起来拉着秦昱暄说:“看你一身湿漉漉的,还不去把衣服换了,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推着秦昱暄进房间了。
秦昱暄始终都很听夏琴的话,边走边回头对银星熠说:“银总,你是不是还要去风影咖啡店?记得要等我一起去。”
夏琴白了他一眼,说:“你去做什么,超级亮的大灯泡吗?”随手关上了房门。
在回来的路上,银星熠就运功弄干了自己的衣服,这时候自然不用去换衣服,见秦昱暄终于被夏琴弄进了房间,很怕他真的出来缠着自己,连对初次见面,正在拉上房门出来的夏琴也没来得及寒暄,急急地对白俊苦笑说:“白大哥,烟儿约了我在风影咖啡店,有话等我回来在说。你帮我拖着昱暄,别让他跟着我。”说完就要离开。
白俊跳起来一把把他拉着,叮嘱说:“你这次不要用隐身术了,让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我不会偷听你和云姑娘的私语的。”
银星熠知道白俊关心自己,一直在看着自己,才知道自己去了海滩,可在海滩却失去了自己的踪影,所以才那么担心,说明云淡烟有躲着他的能力,这次是真的无意躲着他,心情无比畅美,笑了笑说:“白大哥,我没有用隐身术,你无法发现我们在海滩的情况,多半是由于烟儿的原因。但请放心,烟儿是不会对我不利的,详情你问昱暄就明白了。我要走了,一会儿让烟儿告诉你们我和她说了什么吧。”
白俊忍不住惊讶地说:“云姑娘竟然肯跟你来见我们?”
银星熠有些兴奋地说:“我让她跟我回洗剑园,她没有反对呢。”很怕白俊再次阻拦,在隐身术的保护下,展开身法溜了。
回澜终于替杜雅贞检查完了,在卓宁关切的目光下微微摇了摇头,肯定的告诉卓宁不是葡萄子在作怪,含笑对已经慢慢平静下来的杜雅贞道:“贞姐,你知道我在洗剑园中很孤单的,现在也用不着瞒着宋老板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去洗剑园盘桓几天,我们姐妹聚聚,可好?”
杜雅贞还记得自己发狂的情景,喘息良久,眼露凶光,又难以置信地茫然道:“回澜,你在我身上弄了什么手脚?我恨不得撕了你!”
回澜叹息道:“真要是我弄的手脚就简单了,贞姐。”
杜雅贞看了看一旁脸色苍白的宋思远,眼光终于变得柔和了,低头涩声道:“请你们相信妾身,那不是妾身的本意。难道连你们也不能救妾身?”
回澜笑了笑道:“贞姐放心吧,我们还有很多朋友的。”
杜雅贞一震抬头,那就是说回澜并没有治好自己的把握,慌乱的心更是慌乱,双目再露凶光,厉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们的朋友会不会害我?”
卓宁知道杜雅贞被刚才回澜刚才的那一下激发了凶性,目下方寸大乱,难做正常判断,掉头对宋思远笑道:“宋老板舍不舍得我们把贞姐带走几天。”
宋思远眼看妻子一点也不正常,舍不得也只有舍得了,忙不迭地道:“雅贞,你和卓公子他们一起去散散心也好。”
卓宁站起来道:“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回澜你陪贞姐收拾东西,我去看看小叶子。”边说边察看天赐的情况,一看之下,又惊又怒,旋风般地出去了。
片刻后,卓宁已带回天赐。他将天赐留在地中间站着,自己归坐。一起回来的还有宋思远和杜雅贞的儿子宋贵恒,他浑身伤痕,鼻青脸肿。看见父母后裂嘴大哭,扑进母亲的怀抱。
杜雅贞一把把宋贵恒搂在怀里,瞪着天赐寒声问:“是不是你干的?”
回澜和卓宁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以后,也把目光投向天赐,要看天赐如何回答。在卓宁离开屋子的时候,她也利用天眼通的功夫看见了天赐在对宋贵恒拳打脚踢,一起被天赐打的还有宋思远的朋友,不然宋贵恒远不会像目前般轻松。宋贵恒外表虽然看起来比天赐大着三四岁,自己也跟着父母练过一些功夫,但怎么会是人参娃娃天赐的对手?令回澜想不通的是,天赐虽然顽皮任性,但却不是好勇斗狠惹是生非的人,就在来的路上还说不会和宋贵恒计较,现在为什么要打宋贵恒?
天赐见卓宁和回澜都不给自己撑腰,心中气苦,脖子一梗,冷笑道:“谁叫他要说我是妖精?打死了也没什么。小爷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能把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