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被七嘴八舌地围在中间,火气直冲脑门,压低声音怒骂道:“一个个都钻进钱眼里,真不要命了?”“出来两个月了,还当水能从天上落下来?真到一滴不剩那天,你们是喝血还是喝银子?”
“程有粮,不是你给骡子哭丧的时候了?”
众人被骂得灰头土脸,火热滚烫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尤其是家里人多的,都想起水桶只剩个底,每日只敢抿两口的绝望窘迫。
虽然秋天赶路没那么容易渴,但各家的存水,说多是真不多。不煮饭烙饼,再省着喝,顶多也就熬个把月。
这两天,已经好些人不敢大口喝水了。
程大牛也回去跟家里人商量,比起一百两,他更想要络腮胡那把环首刀。
“爹爹,我们换刀吧!”程小棠已经被允许出牛车,积极建议道。
换水好啊,要是对方实力允许,她现在有三千多吨可以换。这几天积分攒的多,花的少,主要为了给远处的山林做准备。
杨智明比程小棠更急:“大哥,真的给一百两银子?快看看,咱们换几桶合适。”
“杨老弟,银子不能当水喝。”程铁牛冷下脸,真没拿自己当外人。
每天就背自己那点家当,还好意思喝一样多的水。
程老太摩挲着板车上的大澡桶,家里已经不舍得烧水煮粥了,小孙女发现几次野味,都是烤着吃。
路还很长,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水。
“一桶水太多了。”程老太思来想去,忍痛拍板,“家里人多,活着比什么都强。”
“不换。”
“娘,咱还是换吧。”杨氏急坏了,“一桶一百两银子,天底下再没有更赚钱的营生了。”
“阿韬要读书出人头地,以后用银子的地方还很多。”
程三牛被媳妇拧了一把,为了儿子也开口劝说:“娘,我听说江南的书院不比咱镇上的学堂,一个月束脩就得好几两银子。”
“咱家到了南边,就算能落户入籍,也得缓上三五年才吃上饱饭。”
杨智明按捺住心急,摆出为人考虑的姿态:“伯母,不是小辈想插话,天禄和文韬都到考童生的年纪,学业万万耽误不得啊。”
程家一帮大字不识几个的泥腿子,到时候入学堂、笔墨纸砚书的花销,还不是要托付给他这个秀才儿子。
手里要有个一二百两,得是什么神仙日子。
程老太对孙子读书这件事看得极重,难得露出犹豫之色。
“伯母,我就是因家贫无法去府试,才错过更进一步的机会。”杨智明不遗余力地继续游说。
“院试三年一次,有时候晚一年考童生,就得再等三年。”
“科考次次不同,慢一步就是蹉跎一辈子。”
程文韬跟着表决心:“奶奶,孙儿一定会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又来了。
程小棠无语地挠挠耳朵,一路上她已经听程文韬说过几十回要考功名出人头地,不是为了偷懒就是要吃要喝。
不过听萧爷爷闲聊,如今读书人地位的确很高,甚至比同品阶武将要厉害得多。
果然,程老太动摇了:“老二,老四,你们说呢?”
兄弟四个没分家,以往家里赚的钱都是放到公中,由程老太统一分配花销。
眼下只有大房和三房的儿子要花钱念书,要拿水换银子,自然得问下另外两房的意见。
程二牛毫不犹豫:“都听娘的。”
程铁牛斜睨了杨智明一眼:“换吧,不能耽误我大侄子们念书。”
“那就舀水。”程老太下定决心,“老大手稳,你来。”
大不了渴死她这把老骨头,再苦不能耽误孙子。
另一边,村长也有了决策,严肃道:“你们几家的存水,我都看过了。”
“一起凑凑,运气好还能硬熬过去。”
“谁家硬要拿命搏也行,离开队伍单走,从此与榆林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