鼢鼠沮丧地离开那座城池,它其实就是精神世界里的一缕烟丝,物质世界的动物,乃至高级动物也看不见它,它却能看见物质世界里的一切。现在它随风飘荡,摇摆不定,它想找到一个物质的归宿,却又挑三拣四,不希望投生鼢鼠,却又有生为鼢鼠的因缘。此刻,它不知到哪里去才好,只见天空阴云覆盖,一会儿闪电抛光,霹雳轰鸣,雨雾蒙蒙,它颇感骇然,不敢再往高处飘飞,要不,就可能被霹雳打散原神,成为“渐”(即死去的鬼),什么也投生不成了,要投生只能成为蛆虫、苍蝇之类的脏兮兮的卵生或化生之物,这类生物以脏污持世,无异于恶性循环,生生世世都难以轮回做人了。当下,鼢鼠看到下面一片山脉,它下意识地往下沉,但由于没有重量,它总是飘动着沉不下去。
雨由疏到密,从厚厚的云层里摇坠下来,像一缕缕丝条,对了,只有抓住雨的丝条才可以坠落。鼢鼠尝试着这么做,竟然成功地栖在一棵大松树上。但雷电时而震慑,它感到异常恐慌。顺着树身溜至根部,那儿有个凹陷处,像是樵夫用斧子砍成的,它就潜伏在里面,觊觎雷电停了,再找一个更舒适的歇处。可是它在凹陷处才停留几分钟,一个树状的人走近它,厉声警告:你还不快滚,别怪我树神发脾气了。
树神也有脾气?鼢鼠觉得怪怪的,只好出离,来到一片杂草丛中,它闻到一阵阵香味,定睛看,草畦里长出了一簇簇它叫不出名来的花朵,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它非常高兴地观赏。细看,却认出那赤色的是野玫瑰,它便走过去想采摘一朵,可是怎么也采摘不动,雨珠还凝聚在花朵上,就要坠落下来了,它张开肢爪,却接纳不住。这时,它忽然察觉到自己还只是鼢鼠的魂魄,不是物质的东西,是精神的东西。可是在这里观花闻花也是挺不错的,是一种难得的浪漫的放松。虽然这朵想摘的玫瑰摘不下来,但是它却能感受到它的芳华。尽管雨越下越大,却打湿不了它的灵魂,故此,它不再有不适感。
现在闪电退到天边,雷声隐隐的,恍若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了,它便在花卉间自由的扰攘,这儿捧一束闻闻,那儿拈一朵看看,正放浪形骸之际,忽然感觉自己的灵魂被蜂蛰一样疼痛,它啊呀一声,只见一个艳丽如花的女子用锋利的玫瑰刺蛰它。正要退让,又一阵异样的花香浓浓地袭来,它闻了一下就昏厥了,感觉身子直往下坠,还听到那女子的鄙薄声:一个孽畜也配来赏花?要不是花神我及时发觉,岂不所有的花卉都被这家伙玷污了?
鼢鼠坠落在一处杂草掩藏的洞穴,只觉得这就是它的家,因为里面有另外一对相拥的鼢鼠,它钻入它们中间去,在一只母鼢鼠受孕的时候,它发现另外还有三只小鼢鼠也来凑热闹,它便挤了进去,找到一个位置安歇,渐渐地它和其它小鼢鼠一起在这只母鼢鼠的胚胎中生长着,共同分享母体给予的营养。一段时间后它们能够微微窜动,朝着胎胞裂缝的方向,在母鼢鼠痛苦地扭动着,然后把毛蓬蓬的身子躺下来的那一刻,它们依次从血糊糊、亮堂堂的母鼢鼠子宫的口子里溜出来,很自然,母鼢鼠成了它们的妈妈。妈妈望着它们,很疲惫地把脖子转过来,用舌头舔着最先爬近它前肢的一只子婴。这就是那只在花卉中昏厥过的鼢鼠。就给它取一个漂亮的名字小花吧!眼下,小花清醒过来了,轮回投胎变成一只雌鼢鼠,已然成为它这一世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