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那血色的修罗断剑驱动七根巨柱光辉射上天际之后,那七色虹光瞬间穿过了云层融入幻月之上,顿时,那幻月光辉大盛,七色光芒闪烁不停,片刻之后,竟是在半空之中幻化出了一把七彩气剑,所过之处,所有的乌云都纷纷躲避消散,直有不可一世之威势。
林漠尘脸上变色,这阵势他真是太熟悉不过了,正是天下无敌的云岚剑阵,只是眼下并无漫天飞舞的小气剑,但在幻月照耀之下,这一把主剑威势,竟仿佛比当日七脉山峰之上祭出的云岚剑阵威势更大。
白名绝眉目此刻已经完全笼罩在黑气之中,冰冷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听去更有刺骨寒意,“这血湖山脉之中,修罗神剑法力更增十倍,饶你是大罗金仙,也是死无葬身之地,受死吧!”
话音刚落,他手中修罗神剑已经挥动,瞬间天地风云变色,隆隆雷声炸响天地,苍穹之上那柄可怕巨剑,缓缓转过头来,对着林漠尘。
剑未落下,狂风已至,林漠尘心知这等毁天灭地之威,绝非人力可以硬接,身形一纵便欲闪避,不料天上幻月闪烁,在他身形甫动之际,一道虹光已然罩了下来,顿时间如泰山压顶,竟是将他整个人生生压了回去,且压力之后,竟令他站立不稳,整个身子缓缓跪了下去。立足之处,地下“咔咔咔咔”之声隆隆传来,以林漠尘为中心几十丈方圆之内,地面转眼间龟裂无数。
巨剑未至而威势如此,修罗神剑折断之后,其在幻月之下,威力竟仿佛更胜往昔,以此可怖之力,当真就算真的大罗金仙到此,也要灰飞烟灭,只不知如此可畏可怖之威力,怎么会存在于人间?
林漠尘虽然此刻修为已经是不低,且经历生死彻悟之后,心态轮回,修行又更进了一层。奈何这修罗神剑之力,断非人间所有,非人力所能抵挡,也竟是束手无策,只得轻叹一声,束手待毙。
只是这生死关头,他心中却是一片沉静,没有丝毫的恐惧,就像是将要回家一般,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不过好像天意不欲他如此而亡,在林漠尘自己放弃的时候,却另有一个声音在远处响了起来。
“名绝,住手吧……”
这声音年轻而平静,但话声之中,听起来却给人一种隐隐的激昂与飞扬的感觉,仿佛这说话的人随便说上一句,便可以轻易地打动人心,让人热血沸腾。
毁天灭地,神魔也无法阻挡的诛仙之力,突然间生生顿住了,那看去仿佛掌握了天地生杀大权睥睨一切的道玄真人,此刻面上的黑气突然散去,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愕然地盯着鬼厉身后,连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你……吾王……”
林漠尘身上的压力忽然散去,随即脚下那些龟裂也悄无声息地自行合拢,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他来不及去惊讶这些,一个急转身向后望去。
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他刚才进入这个世界的那扇石门之下。
那是一个年轻而英俊的青年,剑眉星目,脸上带着淡淡温和的笑意,但一双眼眸之中,却仿佛始终散发着一股热情激昂。戈壁上的大风吹过,他白衣飘飘,说不尽的潇洒,只是随随便便那么站着,林漠尘却忽然有一种从内心中敬服的感觉,仿佛只要他说一句话,自己便是跟着他纵横天下铁血沙场也是心甘情愿了。
天际苍穹,幻月闪烁。
曾经的青云双骄,在这迷幻一般的岁月空间里,在错乱而迷失的记忆中,再度重逢了。
白名绝的身体,开始慢慢颤抖起来,高举的修罗断剑,缓缓垂下,他一步一步地走下祭坛,走向那个白色的身影,再也没看林漠尘一眼。
白衣飘动,英俊的脸庞正如记忆中那段热情的岁月,散发着年轻的光芒。
那光芒,温暖而炽热,曾几何时,是他深心中也最可珍惜的地方。
他眼中,干枯的眼中,缓缓有热泪涌动。
“王……真的是你吗?”
那白衣青年站在那儿,没有离开石门的范围,脸上微笑着,对白名绝道:“名绝,你好啊,我们好久不见了。”
白名绝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虽然还握着修罗神剑,但他身上的黑气在他看到万剑一的身影之后,就迅速地消退,只是与此同时,那林漠尘最初看到他时的深深疲倦之色,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他仿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苍老了十岁,就像是体内的生命,被手中的修罗神剑给吸噬而去了。
只是白名绝显然完全没有注意道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那个神秘出现的白衣青年身上,他慢慢地,伸出手去,去触摸那记忆中地身体:“王啊……”
他的声音,半途而断了,他的手穿过了那个躯体,什么也没有摸到,除了虚无。
白名绝一个踉跄,似乎立足不稳,在伸手扶助石门之后才勉强站住,嘴里大口喘息着,但眼中却掠过绝望与伤痛之色。
如浮光掠影,刚刚应为他伸手触摸而消散的白色身影,又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他地眼前,只是仍然没有离开那扇石门的范围,那个年轻的影子,依旧微笑着说道:“名绝,你为什么还不清醒呢?”
白名绝抬头望去,眼中一片迷惘,喃喃道:“清醒,什么清醒啊?”
白衣青年凝视着他,静静地说道:“名绝,你聪明一世,早该大彻大悟了,放下吧,放下对这世俗的眷念,放下对力量无用的追求。我们兄弟几人当年一同修道,所为的,难道是这些东西吗?”
白名绝的身子慢慢发抖起来,此刻他看去已经完全是一个衰老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在迷惑中拼命争扎着想要看清前方的路。
“我们……修道……为了什么……啊?”
那白衣青年又露出了那温和的笑容,他脸上的神情如此温暖,以至于连站在一旁的林漠尘都为之震颤。只见那白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衣甩羞袍,一阵轻风从衣襟之间吹过,将脚下的细细沙尘,吹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