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鑫向滕增岁提出的无理要求,看似离谱,实则也真的离谱。
滕增岁回到自己办公室后,直接让秘书推掉了下午的几个重要的集团面试,转而把老莫还有集团里几个资格最老的战略研究室的得力心腹,全部叫到了办公室。
滕增岁把情况跟他们仔仔细细地一讲,这些位老兄一琢磨,最终剥开梁鑫所有的粉饰,发现梁狗最直观的意思,其实就是战略胁迫。
首先如果老百姓蜂拥而来要求退还理财,地方上为了大局稳定,是不可能支持银行死咬牙不退的。就算购买理财的程序完全有协议在前,但到了那种时候,协议就是连厕纸都不如的废纸。而一旦口子一开,面对到时候的排队挤兑,银行方面肯定没办法拿出那么多的现金。
那样一来,不仅买理财的人要排队取钱,就连原本不买理财的那些人,也会因为取不出钱来而加入到挤兑队伍。最终直接导致W市商业银行就地破产。
但问题是,这个债务链条本身,其实和W市城市银行根本没有直接关系!
——这其中真正的核心债务关系,实则是梁鑫通过W市城市银行和东风慈善这两道关卡,所建立起的东风广场开发建设公司和慈安一号理财产品投资者之间的债务合约关系。
更更更简单来说,也就是东风广场欠了全市老百姓的钱。
所以如果结局演变成梁鑫跑路而银行倒闭,那就请问你们银行,死得到底冤不冤吧?甚而再进一步讲,不仅银行冤,地方上如果爆出这种惊天金融大雷,就问你地方领导冤不冤吧?
“冤,千古奇冤,死都不能瞑目……”
老莫都不忍心继续按这個方向推理下去。
老滕就更不想说话了。
踏马的人到退休关头,还要承受这种精神压力。要不是看在梁鑫现在手里还掌握着决胜未来二十年的关键钥匙,老滕说实话,都多少次想报警抓这狗日的了。
梁鑫的每一次操作,都太过分!
但又太他妈的……能给集团赚钱!
真的是好烦啊!!
“他现在的意思,就是想以个人的资产为抵押,置换掉一部分的社会债务压力,替银行扫除风险,这是最关键的。”集团的某位五十多岁的中层,继续往下说道,“简而言之,就是把东风广场欠老百姓的钱,正式变成东风广场欠银行的钱。
只有这样,爆雷的危险,才能从根本上被排除掉。
目前梁鑫从社会上吸纳的八百亿存款,连现金带土地,还有各地的地产项目,我们客观地讲,以后如果真的全国出现房地产热,这部分资产变成原先的两三倍,变成几千亿,也是有可能的。不过现在,我们只按目前的局面就事论事。这八百亿还是八百亿,抵押物和资金没有大问题,局面上,依然是个好局面。
然后呢,我们银行这边也可以未雨绸缪,先跟各兄弟机构那边拆借一部分资金,凑一凑,一百亿左右,问题不大,加上我们自己的资金,还有梁鑫手里掌握的两百多亿。我们凑够四百亿,完全可以同时应付一半左右储户的退钱要求。
剩下的四百亿,我们用东风广场项目那边的储备土地和项目价值来计算,资产绝对大于负债,这样就算东风广场项目停滞乃至破产了,我们最终清算的时候,这笔生意也是不亏的。
首先拍卖掉东风广场的资产,社会方面的欠债可以保证全部足额清偿;其次东风广场欠银行替他们垫付的这两百亿,也可以用拍卖东风广场资产所产生的额外利润,轻而易举地补上,并且我们还能吃掉梁鑫的全部个人资产。
整体这么操作下来,银行方面反倒能成为获利的一方。”
老莫听都这里,不由都怀疑了,“那小子,还能让我们占这么大的便宜?”
“所以梁鑫要求再拿百分之二的银行股份。”
滕增岁这时的思路,也基本理顺了,沉声道,“他看样子,还是想和我们对赌。如果局面崩了,他就输光全部。如果局面稳定住,他就拿走两个点的W市银行股份。”
屋里某个中层,眼里恶毒的精光一闪,“那如果我们故意诱导局面崩盘呢?是不是就能白拿他几十亿的资产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
莫怀仁立马没好气到怼回去,“局面崩了,东风投资集团这两年的布局,不就全部白做了?东风广场破产掉,我们每年坐地收租三百亿的计划,不也就完了?三金科技没了梁鑫,谁去主持局面?为了这区区几十亿资产,放弃今后每年几百亿的稳定利润,这不有病吗?”
“哦~~”
莫怀仁话音落下,满屋子里的人,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还有这么一层保险!
梁鑫根本不怕东风投资集团诱导投资者挤兑银行!相反的,银行那边现在如果不按梁鑫说的去做,那是真的客观上很容易死翘翘!
搞了半天,梁鑫还是大概率能白捡2%的东风城市商业投资银行的股份?!
“这他妈的……两头堵啊?我们不帮梁鑫,就我们银行先完蛋,我们要是帮他,那还是他占大便宜?”集团的元老中层哭笑不得,“到底是谁他妈先动的手脚?明明是奔着梁鑫去的,这他妈怎么还搞我们头上来了?”
“也就是梁鑫那狗东西,能在这种关头想出这种歪招来。借力打力,借对手的力打我们,又借我们的力去打对手,他自己倒好,嘴上说承担一切,心里就想着坐收渔翁之利……”莫怀仁轻叹着,然后沉吟几秒,对滕增岁道,“老滕,这个事,我看还是不办不行啊。这下被人掐住命门,还是花钱消灾吧。就当为了今后的整体利益,这点便宜,也得让梁鑫占了。”
滕增岁想了想,说道:“两个点太多。”
其他几个老伙计一对眼。
得,梁鑫又赢了。
而且这一回,奖品可是银行的股份。
以后梁鑫那狗东西家里,就真的开银行了……
……
梁鑫显然低估了一个快要退休却依然事业心强的老头子,下定决心做决定的效率。而且他本人想得,和老滕那边也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相较于老滕站在自己和集团的角度上,去衡量整个战略的得失,梁鑫这回,走的倒真的是“纯战术路线”。
梁鑫不担心局面崩盘的主要信心来源,自然是半年后的大政策。而在具体微观的操作层面上,他也想好了对策。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距离九月份的某个大日子,不过区区百来天而已。所以他只需要拖过这一百多天,那么就万事大吉。
而想要拖一百天,又有什么难的呢?
老百姓要排队退理财,那就让他们退嘛!敞开了退!先退你们一百亿,够不够?不够再加一百亿!反正公司账上有钱,根本不怕。
但问题是,退一百亿、两百亿的理财,时间上又要花多久呢?
如果只限定几家银行来办这个业务,一天又能退多少?
一千万顶多了吧?
一百亿,就得退上一千个日夜,也就是踏马的整整三年……
三年,理财的正常兑现期都早到了啊!
所以哪儿用得着准备那么多的资金。
东风广场的项目,完全可以一边退钱,一边继续稳步推进,项目进度完全不受影响。
而且W市的老百姓都那么鸡贼,他们当中到底有多少人舍得放弃理财的利息?现在钱都存了大半年了,非要拿出来,就是半毛钱利息都没有。然后拿出来的钱,是不是还得重新存回到其他银行去?这么一算,不就是瞎折腾了?所以梁鑫料定,排队退钱的人,必然只会是极少数!只有极少数纯傻逼,才会干出这种事来!
“梁总,您……妈妈,阿姨今天又去银行问这个事了,好带了十几个人中年妇女,围着我们柜台在闹。我们实在是……”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给她退了吧,我不要影响你们的工作。”
“那这部分钱,我们可是不给利息的……”
“这部分利息,明明是我们自己出的好吧,三金科技那五十亿的准备金,还在伱们账上存着呢……”梁鑫跟许久不见的凌煜打着电话,笑道,“不过也好,也算替我们省钱了。”
这部分的准备金,本就是梁鑫以东风慈善的名义,从三金科技账上支取的。本质上,是三金科技去年的税后利润。这下这部分钱不需要东风地产卖楼花来填,如果能提前回到三级科技账上,也就意味着,三金科技今年还能再大大地分红一次。
梁鑫和三金科技的股东们,又能白捞一笔。
“踏马的,真是双喜临门……”梁鑫打完电话,情绪亢奋得不行。然后二话不说就把江玲玲拉进房间,两三下扒个精光,又大汗淋漓地战了痛快。
此后几天,梁鑫为了等老滕那边的准信,便暂时在W市没走。
不仅每天准时和江玲玲恩恩爱爱,甚至去学校装模作样地上了两次课,引来广大校友的热情围观。中间某一天,徐佳见梁鑫来学校了,就干脆带着他去海岛那边看了眼。
站在海岛的高处,徐校长东临碣石,指着远处蔚蓝的大海,对梁鑫说道:“你看那一片,十六亩地,我给你留的。你呢,出一个亿,入股我们学校的独立学院,当校董。这个项目整体开发下来,产权就归三家共有,你,学校,地方。够不够意思?”
“够,够……”梁鑫人都呆了。
他原本的印象中,W市沿海这一带,全都应该是那种脏脏的黄海,结果没料到,这个小岛的位置还挺靠外面,于是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奇观——
海岛的大部分东南西三面,全都是被黄色的海洋所包围,只有最东面的一个小半岛,也就是徐佳说的那16亩给梁鑫的地,正好延伸进了蓝色的海洋。
“上面还有个细沙的沙滩,本来这边县里头,是想发展旅游的,但是就这么一小块沙滩,实在没办法规划。”徐佳跟梁鑫介绍道,“但是给你个人,拿来建一个海滨别墅庄园,又刚刚好足够。我们的批文,大概下个月就能下来,你的资金,什么时候能到位?”
“资金可能还得再等等啊,我最近又有点现金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