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省涩声回答。
“解释一下?”
叶三省深沉地叹息一声:“这是我的工作错误。不仅是我的错误,还影响了欧阳书记。对不起。如果是我一个人,我就不解释了,但是因为欧阳书记也在,我就解释一下,虽然我自己听起来也很牵强。首先是安全。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当时太小心了,不敢在外面租房。然后是习惯了,在酒店办公也方便,包括用餐,各项服务都肯定比租房方便和合适。然后是,住在酒店不孤独吧,往来都能够看见很多客人,我和欧阳书记都是单身男人,如果租房,每晚回到出租屋,心里不太好受。还有就是,事情一环扣一环,忙着,就把租房这事忘记了。还有,我们到岳兴不久,就入夏,酒店空调很足,唉,反正所有的理由都不足以成为理由。”
梁宏平静地看着眼前自责的年轻人,他们纪委办案,有的时候,会保某一个人,有的时候,会保某一个职位,这是从大局出发,暂时的妥协,但现在,梁宏心里想的是,这个年轻人几年不见,更加珍贵,值得保护。
“说说看守所你所知道的情况吧。”
叶三省深吸一口气,平息自己的情绪,恢复刚才的状态,从容回答。
他首先说在岳兴,肩负经济任务的职能部门比比皆是。
比如公安局,光局下面的另一个二级单位消防大队,就拥有包括特种行业许可证、刊刻公章印章准刻证、建筑设计防火(含装饰装修工程)审核等24项行政审批权,所以局里同样要求他们创收,他们会如何创收,自然是利用权力管卡压,据叶三省的估计,岳兴这种各种形式的预算外资金可能占到20%。
而这些钱,也不是像大家想当然地认为全部进了局里,而是被放开了手脚的当事人用各种手段收进自己腰包。
比如看守所卖酒的民警,刚开始是老实规矩的利用在押犯人卖酒,再从所里得到提成,可是到了后来,他们每个人都无师自通地拥有了商业头脑,把看守所踢开,只有犯人的渠道卖酒,他们就直接跟酒厂联系,自己居中做“老板”收取差价,每位民警卖酒的钱,只有两三成归看守所用来完成任务,其它都做为民警自己的能耐据为已有。
而且这些民警为了卖酒,互相杀价,所以白云酒在川南这边,质量本来挺好,但名声挺差,品牌一直做不起来,连江城的接待用酒也是用端定酒而不是白云酒。
看守所旁边有一个农民叫李茂,状告岳兴公安局不作为,前后四年,耗资数余万元,56次上访“喊冤”,成为岳兴的一个钉子户,原因是以前他开店时遭遇黑恶势力打砸,跑到旁边派出所求救,派出所民警居然不理,因为以前派出所修建时向街上所有的个体户征收2000块钱赞助费,李茂一直不肯交这笔钱。
叶三省早就想好了怎么打击何勇阵营,最好的办法是把一个问题讲透,或者说,从看守所开始,延及岳兴公安,掀开岳兴的盖子。
何勇以及他们阵营的理由是,因为没钱,看守所不得不自谋生路,靠现有警力来执行经济任务不现实,不如利用关押的犯人,改造和创收一并完成,这样在“硬件不足”下出现犯人管理疏漏在所难免,法不责众。
但是叶三省根本就不在这上面纠缠,他分析冯道全甚至更高的领导,一起渎职案比起一个财力困窘的传闻显然更让管理者和决策层难堪,只要坐实一些案件的后果和影响,冯道全和纪委不会听你何勇什么理由。
这里用了叶三省这次问话的大部分时间。
最后梁宏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次问话,他对叶三省说:“你不用回去了。”
叶三省一惊,皱起了眉,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留置,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纪委的猎物,难道,仅仅因为在凤台大酒店住宿十个月?
“小何你陪小叶下去。门口有车,直接把你送到市*委党校去报到。你有一个为期一个月的主体班培训学习。”
叶三省松了口气,轻松无比,感觉像是从天上重新回到地上,变得踏实无比,张嘴想问。
“这段时间,我们随时可能再次请你协助调查。同时,我们希望你到了党校,尽量不与外界交往,认真学习,尽量不出校门,不参与任何活动,一心以学习为主。当然,这是希望,不是要求,你自己把握。”
梁宏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严肃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