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省早就想过万一有一天,不管是周仲荣还是其他人来问这个问题,他该如何回答,没想到的是欧阳坚第一个来问,略加变化斟酌着缓缓说完,显得经过深思。
欧阳坚吐了一口气,很想又批评眼前这个年轻人又说套话奉承话,可是心里非常受用,叹道:“所以我感觉现在我成了江城的孤臣。”
叶三省赶紧说:“书记您放心,我们支持你,杨县,我,曾书记很多文化的干部群众都支持您的。”
“我刚才说你对,也不对,是因为对抗是为了了结过去的矛盾,合作是面向未来,你说得对的地方是一切为了政府工作,为了政府工作的延续性,这不是什么私人恩怨和利益纠缠,而是工作分歧,你不对的地方是没有任何人运筹帷幄,政府工作的复杂性决定了我们只能一步一步地踏实向前,随时调整我们的工作方向和工作方针。说说你的那个影视方案吧。”
“你写的这个影视方案,我看了,很好,先不说专业性,一旦启动,我们会请影视行业的专家来参与的。我是说你能够想到这个方案,用这个方案一揽子解决好多问题,处理好几方面的人和事,这份格局,这种胸襟,就比大多数我们的干部强,站得高,看得远。我们做工作的本质和目的,是为了各项工作的顺利开展,而不是与人对抗,所以姬书记的意见必须考虑,你这个影视方案就很好的契合了这一点,当然,你也有私心,担心卢加加抢夺你那个朋友吕治淮的古寺山。我可以强调一下,哪怕是古寺山这个项目最终你朋友没有做成,也不影响你在这次城推会上的功劳,你号召各路朋友参与我们东部新城的建设,这个思想和行为本身就值得肯定和表扬。回到这个影视方案,我的建议是由你来主持,王度本来是对口,本职工作,但他现在没有锐气了,不想动脑筋,得过且过,至于杨中县长,他的工作太多了,当然,他肯定会跟你一起来做,所以小叶你觉得如何?”
“听从书记安排,保证完成任务。”
叶三省毫不犹豫地认真答应。
虽然在做这个方案的时候,他就想到过某种可能,现在由县委书记亲口安排,他还是有些喜出望外。
“刚才说到古寺山这个项目,这个地方的确是被我,被很多人都忽略了风水宝地,你朋友发现了,抓住了,目光锐利,然后我们马上要做第二次东部新城的土地拍卖,你那个同学易涛好像也要参与竞拍,第一次没有成功?如果你觉得他真能够为我们的东部新城建设出力做贡献,你可以走到同学身边站一站,在允许的范围内支持一下。你知道这站一站价值多少吗?可以是几百万几千万,也可能是上亿。”
欧阳坚微笑。
这种表情在县委书记脸上是非常罕见的,叶三省心里发毛,一时间无法领会真实意图,只能笑道:“听从书记指示。”
“我们政府工作目前最担心的是什么?突发事故,群体事件,但是群体事件也不是总是坏事,有经验的同志只要沉着应对,有时候坏事也能够变成好事。”欧阳坚总算说到了今天的“正事”,“它就像海上的风,可以通过改变帆的朝向和面积,最终让这股风为已所用,往你想去的地方吹。除非风浪太大。”
“今天的事的确不算大,这股风浪能够控制。”叶三省顺着县委书记的话头接道。
“控制住了就不大,但如果真的现场爆炸了呢?这就很大了,甚至有可能影响我们城市东移的战略。”欧阳坚表情严肃,声音还是很平静,“所以今天你还是立了功。所以也由此看出曾凡同志控场能力还不够,工作还不够细致,很多预案都没有做到位。我刚才接电话那一刻,就在想,是不是现在就把你补到那个关键位置上去?”
叶三省赶紧说:“曾书记能力出众,可能只是缺少一点基层工作的经验,也是运气不好,遇上二楞三兄弟。当然,二楞三兄弟容易对付的话,也不会被古寺村村民推出来当头,曾书记也不会拿他们开刀。”
只有最愚蠢的人才会在这种时候顺着话贬低他人,叶三省必须为自己曾经的领导“辩护”。
“我刚才说利用危机事件,比如这次,可以趁机把曾凡换下,换上另外的人,这些经验以后你会用得上。”欧阳坚温和地说,“船有自己的目的,可以利用风势,怎么可能风去哪船就去哪呢?而且,很多时候,为了到达最终目的,还可以制造问题,再解决问题,这才是一个领导掌控局面的能力。”
叶三省有些跟不上县委书记的思维,只能唯唯诺诺地说:“谢谢书记指导。”
“你想怎么跟倪二楞谈判?”欧阳坚问。
“反正房都拆了,主动权在我们。真谈不成,他宣称要报复我,那我也坦然面对。当然,我还希望他能够理性地跟我们妥协,我分析,倪二楞应该理性,因为他是生意人,他起家,挣钱修楼就是靠跟人讨价还价,所以我并不担心他不会接受我开出的条件,最多是一个麻烦的讨价还价。”叶三省不失时机地表表功,“我的想法是,补偿原则不能变,还是按照县上镇上村里公布的补偿标准,这一点倪二楞必须接受,这样才不会引起其他村民的反弹,然后,我准备给予倪二楞其它补偿,比如让一些单位买他的白酒,在东城社区内给予他家三兄弟某种福利,解决个保安什么的,甚至,可以在东部新的建设中,让他组织村民承包人工或者其它什么,当个小包工头,看他的胃口喂他多少,反正要让他开不了口。”
欧阳坚凝注着眼前的年轻人,有两分钟的沉默,然后问:“小叶,你有没有觉得你这张脸长得些……不太突出?”
“对啊,就是太普通了,大众脸。”叶三省苦笑中带上了些气愤,“书记您也知道,最近因为跟王洪九碰,跟吴艳鹏不对付,所以在文化还是有点小名声,很多人看见我第一眼表情都是怪怪的,我猜得到他们在想什么:名不副实啊!这么普通,这么年轻,一点也不英明神武啊!包括刚才去古寺村那个会计,根本就不把我当个‘官’,一直教训我,直到我讨好地说请他晚上喝酒,他才委屈地跟我摆了些二楞家的事。我还带着他呢,晚上兑现请他喝酒。”
欧阳坚怔了怔,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