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省接到夏敏的电话时,正在临江古镇,跟曾堂主在一起。
如果不是杨中给他打电话,叶三省几乎已经忘记这位大师了。——他这阵,心里装的事太多了。
文化水街开街不久,杨中几个同学到文化来聚饮,自然有石松乔和赵政华,还有一位司法局的同学胡世贵,晚上酒后麻将,杨中被拉上桌子,本来也没有什么,虽然不喜欢,但陪陪同学也是应有待客之道,谁知胡世贵接了一个电话说他有个朋友正好也在文化宾馆,就是这位曾堂主。
更巧的是,曾堂主来到他们打牌的房间,胡世贵正好要上厕所,请曾堂主帮他打一把,曾堂主就按了一下骰子,就抓了一把清七对的天胡,十二万八千,一下子把杨中弄得非常尴尬,而且埋下后患。
杨中让叶三省出面解决,交流的结果是曾堂主在临江古镇开一个工作室,由政府出面邀请,这倒不是事,曾堂主本来就是欧阳坚邀请来的文化名人,政府那边杨中让办公室发个聘书就行了,工作室这边先让石松乔安排一下,找两三间屋就可以,租金一年也没几万,杨中接受,曾堂主也表示忘记此事,叶三省忙晕了,这几个月没有跟曾堂主见过面,没有说起过,也没有去过临江古镇,还真把这个人忘记了。
杨中说今天曾堂主的四空堂装修完毕,开门迎客,他本来就有事,也不好去现身,晚上曾堂主在临江古镇设宴招待来宾,请叶三省代表他去表示一下,封个红包吧,五千块就行了。
叶三省受了重托,只得前往,到了一看,聂作家一伙人也在,倒也不尴尬。招待宴席就设在王洪渊的游轮上,有很多外地过来的贺客,都是给了红包喝会茶聊会天问个事求句话就走了,剩下只有三桌人,集中在一个大包间里。
徐淑芬居然还在游轮,还是经理,叶三省不太明白她的想法,也不想问,看她表情奇特地想上来招呼,摇摇头,徐淑芬懂事地点头,不再对叶三省特殊照顾。
但是曾堂主对叶三省偏要特殊照顾,非要叫叶三省去坐主桌,笑着批评:“这一桌都是文人雅士,叶局,你跟他们挤在一起干嘛?尘世打滚,各有缘法。”
硬生生把叶三省从聂作家那一桌拉到主桌,挨他坐下。
叶三省自然知道曾堂主的用意。这种场合,稍有点职务的官员,都不会出现,只有他叶副局长被杨中抓丁将来应差,只得认命,必须替曾堂主扎堂子。他享受了杨副县长的红利和荣光,也得承受与之相伴的责任和义务,幸好,曾堂主还有一层身份是书法家,历史学家,西川文化名人,将来有事,可以解释自己只知道这么多。
旁边一位表情深沉的中年男人,这种天气没穿T恤而是短袖衬衣,跟叶三省一样,气质又不像体制中人,介绍说是省城龙腾房产的董事长,在龙泉做了两个大盘,身家亿万。叶三省心念一动,正想去省城注册房产公司,这不是现成的吗?转念一想,又哑然失笑:这是病急乱投医?不至于吧。吕治淮肯定搞得定这些事,只要思路是对的,方向正确,自己又守住这关键位置,古寺山跑不了。
场面酒喝过,曾堂主卖弄,说:“今日开堂立柜,以后各位算是认得路了,若有难处,四空堂走上一走,当能逢凶化吉,万事调和。今日既坐在一起,那也是缘法,在下有一字奉送各位,可解心中疑难。”
叶三省一怔,心想曾堂主莫非要在桌上就拆字灌汤,摆他的玄虚大阵?
一桌人都盯着曾堂主。
曾堂主微微一笑,拂拂唐装前襟,从碗盏下抽出餐巾,轻轻一抖,平放面前,说:“请各位也把餐巾抽出来这样摊开。”
各人不明所以,还是照做。
等到大家把餐巾都在面前铺好,曾堂主将面前的矿泉水拧开,倒了半杯在碗里,左手举碗,右手伸入画圆,然后四方凌空一指,轻喝一声:“福生无量天尊,有求必应。”
叶三省一旁看着,看他开瓶倒水,知道这算是道家法事中的开坛取水,安水荡秽,但是后面的程序省略了,直接就求事,可是要请,也该请“太乙救苦天尊”啊,反正有点不伦不类。
曾堂主放下碗,双手击掌,笑道:“各位请看。”
示意大家看餐巾。
大家目光从他移到餐巾之上,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那餐巾上赫然有一淡黄汉字,叶三省的餐巾上是“王”,扫眼龙腾董事长,是一个“北”字。
大家再次拿眼看曾堂主,表情各异,却不说话。这一桌,还都是沉得住气之辈。
叶三省心道这位曾堂主手法真多,他虽然不明白这其中关窍,可是也听王道士说过很多,行走江湖之人,皆有一技傍身,有的是口才,有的是武功,有的是这种唬人的奇术,比如空盆出蛇,断头重续,吞剑吐火,不一而足,以后问问王道士这是什么魔术。
忍不住笑道:“曾堂主高明。”
曾堂主笑道:“各位心中存疑,餐巾上字,或可释怀。”
叶三省说:“我心中无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