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所在部门的前任出了问题。这位前任虽无什么祸国殃民的大能量,却足可以搞垮一个系统、一个地方。在他掌管的王国里,简直是随心所欲地玩弄起老掉牙的权术,随意所欲的抛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刻印着自己标记的东西,别人一时不明白只有他自己清楚,在他掌管的系统里,采取高压手段,不接受的硬灌,不服从的打压,实在不能容的干脆清理掉,整个系统被他搞成了如同充满肃杀之气的阴森森鬼蜮。长着一双无所不明法眼的那位高层领导,识破了他的伎俩,视若儿戏,以电闪雷鸣般的手段一举铲除,顿时拨云见日,随即安排张兴走马上任,接管了这个部门,对张兴来说成了天赐良机。
欧阳兰与张兴再次相聚,提到吴为对反腐也有一番见解,引发了张兴的好奇,特意把吴为约来谈论反腐。
吴为道,我对这个问题断断续续思考了不下四十年。起初是走后门问题,后来是双轨制下出现的倒爷现象,国企转制的资产流失,连同对文革的反思。文革前夕围绕农村四清运动出现的道路之争、主义之辩,直接促成了文革的发生。如果再往前追溯,建国初期的土改,对民族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改造,都可以联系起来进行一番梳理。我对腐败的总体判断是,腐败首先是经济问题。如果调整视角,转换思维方式,就会发现其中藏有转化升华的机巧。贪腐,虽然已成为寄生在社会机体上的一颗大毒瘤,社会却有新陈代自我净化除垢之功、自悟反省之灵性,对大毒瘤有抑制减轻缓解根除的作用。现在已经煨出贪腐生态链,很难单独摘掉哪一环。这是在特定的环境下利益驱使渐渐形成的生态链。贪腐难除但绝对不是不能根除。贪腐不会永远存在。贪腐事件的密集曝光,紧锣密鼓出台的一系列反腐措施。正在加速贪腐退出历史舞台的步伐。现在人们已经普遍意识到这样的生态链是寄生在社会机体上的毒瘤,自信只要出现良医开出良方用上良药施以良术必可收到良效,既铲除毒瘤又尽可能缩小毒副作用。同时也渐渐衍生进化出比现在的社会机体更加健康进步的样式出来。人们不必用这样既危害社会又危害自己的贪腐方式去获取利益,这并不是简单的替代。而是一种超越,那时的社会将怎样嘲笑今人的不智不仁。
土改时也要给地主留下一定数量的土地以便让他们自食其力。对民族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采取赎买的办法。现在的腐败,已经固化为阶层化的行为,面对这样的既得利益集团,不同于过去面对的剥削阶级,在改革开放过程中,也存在赎买的问题。对既得利益集团采取赎买的方式,使他们接受改革,利用手中权力扶植新生经济体。这是以较小的代价较小的风险实现了计划体制向市场体制的过渡,实现了多种经济成分共生共长的局面。
这个视角一下子吸引了张兴的注意力。
他接下来继续说道,腐败里面普遍存在着各种形式的交易,交易就有自愿的成分,对于双方是互惠互利,双方在交易过程中,力求实现自身效益的最大化。这里面有没有正当合理的要求呢?改革开放富起来,这个富起来。应不应该肯定官员们的富起来也是合理的。官员们也同样需要激励啊,你没有安排合法的渠道方式去激励他,他会不会考虑自我激励。老百姓找他办事他不办,会不会想办法激励他办事。如今这个时代,对官员是不是应该激励,如何激励,已经成为再也不能回避的话题了。公开的主张依然是公仆。结果,官员们却背上无官不腐的政治压力和道德压力,在全民致富浪潮中又独自承担着经济压力,人为压低官员收入。
官员们要保持简朴的公仆生活,有一个全民贫穷的大背景。又有生活供给制和职务终身制提供的制度保证,才不至于使官员们陷入捉襟见肘的尴尬境地。如今供给制和职务终身制被打破了。继续让他们长久地保持低薪状态,一旦退出岗位立刻就会沦落为贫民。尤其是官员职业风险上升。面临着问责追责的风险上升,低薪加深了他们所面对的经济压力。政治地位的荣誉感和道义上的感召,在这样日常的经济压力面前会失去效力。长此以往也会极大损害他们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减损他们的公信力。比较那些变身为企业家的同僚们,收入相差几十倍甚至数百倍。
吴为又继续道,我们这代人刚好赶上低薪向高薪的过渡阶段,我有幸赶上了实行所谓年薪的时代,比较我那些过去的同事,如今一年或者两年的收入就相当于他们一辈子的收入。我如果没有年薪做支撑,日子自然会非常寒酸。这就是工薪阶层的命运。我在实际工作中发现,腐败背后隐藏着一些正当的行为,比如,规定好的业绩挂钩办法,到年底兑现的时候,上级发现业绩非常突出的个人和单位,如果按照原办法兑现,收入非常惊人,于是毁约,致使下属违法谋取利益。有些行贿者是为了企业或者单位的利益。有些地方官,为地方的繁荣发展所作出的贡献,要远比企业家的贡献大得多,百姓生活在富足适宜的环境中也格外满意。由此我联想到,官员们的低薪是否也存在着类似的问题,他们的贡献被人为的低估,结果回报率被过分压低,助长了违法牟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