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华坐在床边,一袭大顺的普通衣着,不掩他与生俱来的清辉光华。
红妆睁开眼睛,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大半意识,缓缓地道:“三公子,你救了我?”
月映华微笑:“不算救,只是正好遇到,出手帮了一把而已。”
话虽如此,当时的形势却是十分险峻,他若是晚到一步,或是出手慢了半瞬,她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风华绝代、才情横世的女子,怎的会瘦至如此?
而且,她的身上透着浓烈的死亡之气,让他看着就觉得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三天里,他试图找出她“生病”的原因,然而,他仔细看过了大夫曾经给她开的药单和药材,又观察了她的气色,验了她的脉搏,却看不出她生了什么病。
他问了她的贴身丫环红刃,红刃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把所谓的“魂飞魄散”说了出来。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正在“魂飞魄散”?
他不相信,但他找不出她变成如此的原因。
“三公子……你为何出现在此地?”红妆问。
月映华微笑:“听说京城大乱,你独自留京,所以我来看看你。”
红妆:“……”
三公子的心意,她只能负了啊。
“三公子,红妆谢你万里迢迢前来探望,只是两国战乱,还请三公子早些回去,免得遭殃。”她半晌才缓缓地道。
月映华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那么,我明天就带你回去。”
“回去?”红妆摇头,“三公子,你的心意让红妆很感动,但你一定看出来了,我已经时日无多,哪里都去不了了。而且我始终是大顺人,不能死在西凉。三公子,如果有来生,我还希望能遇到你,能与你成为至友……”
她这一生最看错的人,便是她从小视为妹妹的柳媚烟,交错一人,毁了一生。
但三公子,绝对是她这一生中交过的最好的朋友。
只是为了见她,不惜放下大军,万里迢迢去敌国的帝都见她,还想带她离开,这样的情意,她感动一生,却无以为报。
至友么?月映华苦笑,凝视着她:“你就是不肯与我一起走么?”
红妆微笑:“如果有来世,我会很乐意的……”
但她,不会有来世的。
她的来世,已经在这一世……用尽了。
月映华的眼睛,微微地红了,感伤不已:“好不容易才见到你,却已是生离死别……”
他不想欺骗自己,不论现实有多么残忍,都要面对。
她确实已经是近了死期,没有人可以回天。
红妆微笑:“三公子,红妆现在很幸福,真的,我三个月前见到了哥哥,前几天见过了夜九,现在又见到了你,我这一生,已经无憾,所以,三公子,请你别难过好吗?”
月映华忍着悲痛:“好,我不难过……”
要落泪,要悲伤,也该等她走了以后,对不对?
与其哭着送一个人离开,不如笑着送她离开,让她走得开心一些,不是更好吗?
“笃!笃!笃!”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细细的、弱弱的声音道,“三哥,是我,听说红妆姑娘醒了,我可以进来么?”
月映华立刻收拾心情:“进来吧——”
门推开了,一个简衣素裳,不施粉黛,却仍然秀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女子,款款地走进来。
红妆看到她,又愣了一下,失声:“七公主?”
在天都的时候,她见过虹佑几面,虽然虹佑不如虹黛那般耀眼,然而,那份丽质天成的素颜之美,却令她印象深刻。
但惊讶片刻后,她便暗自叹气:虹佑一定是来见夜九的!
只是,虹佑晚了一步,夜九已经去北地了。
万里迢迢,三公子至少见到了她,但虹佑,恐怕是再也见不到夜九了。
“红妆姑娘,你好,”虹佑对红妆微笑,也在床边坐下,“请恕我冒昧地问姑娘一句,夜九他……现在何处?”
夜九回到郦央时,用的是“皇帝夜轻歌”的身份,剪影军也改名为夜家军,所以,她并不知道夜九去了北涯关。
红妆不想隐瞒她:“几天前,他带着夜家军,去北涯关抗击北拓大军去了。”
虹佑愣住了:“这……怎么会这样……”
她知道夜九是大顺人,但他带的是西凉的军队,怎么会去北涯关打北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