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茫茫的草原中,一支五百多人的骑兵逶迤而行。
骑兵们都穿着厚厚的皮衣,带着灰黄色的帽子。
“这里就是我当年追随陛下大战多尔衮地方,那时候鞑子八万铁甲纵横塞外,无人能挡,陛下运筹帷幄,率三千汉骑会盟蒙古五部,在这里击败鞑子西征大军,斩首两万。要不是最后蒙古部落分裂了,鞑子绝不可能入关”
车风难得好兴致,指着一块馒头形状的高坡对身边的武将吹嘘。
秦国公萧之言被留在北京城,大明的精锐骑兵一分为二,分别由他和李定国分别统领。李定国驻扎京郊,他奉命驻扎大同。
初始接到军令时,他心中不乐。李定国驻扎京郊,多半有机会参加明年的征伐辽东之战,他在大同去哪里建功立业,难道去打土默特?朝里传出消息,明年征伐辽东规模不会太大,目标是收复宁锦。逢勤和李定国是定下来的人选,最多还有一支兵马,不知会?
七天前,一场大雪过去,天气刚刚放晴,朝令来到大同,他的事情来了,来的比李定国还要早。
两千大周骑兵出杀胡口二十里没见到土默特斥候,他率五百骑兵疾驰到归化城,那里也只有老弱病残,土默特牧民都迁徙到河套过冬去了。
车风意气风发,仿佛回到十五年前,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那这里不是埋了许多尸骨?”
车风心中微微一颤,抖动缰绳暴喝:“驾”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斥责这个不长眼的部下,因为说话的是他的儿子车人雄。
儿子出生时,他刚刚在漠南杀了车臣汗的长子。想到两任阿鲁喀尔喀的汗王都死在自己手里,他喝了一点酒热血上头,希望儿子日后能如自己一样,给他起名车人雄。
不过名字叫“人雄”,儿子没有成长为他期待的模样,虽然上战场杀人也面无惧色,但车风看他总觉得有点不顺眼。
铁蹄在雪地上留下一条淡淡的线,一直延伸到远方。这支骑兵中有一小半是土默特人,当年他们是给乌兰公主陪嫁的少年,现在都已身经百战的骑兵统领。
十几年没有出塞,车风对这片土地像手心的掌纹一样熟悉。往西奔走了半天,他们终于见到了土默特人的帐篷。
牛羊群聚集在一片向阳的山坡面上,七八个牧民警惕的骑马迎上来。
“土默特人还知道防备啊”车风大笑着迎上去,“这里是托克托,过了前面那条河就是河套了”
河套是蒙古人最好的过冬地,那里属于土默特人。河套许久之前就归土默特所有,察哈尔西迁打破了草原的格局,河套连续爆发了几次大战争,但这个地方还是属于土默特。
现在漠南草原人少地多,察哈尔和土默特都只有兴旺时三成的人口,没有人再来与土默特人争夺河套。
骑兵们用随身携带的烈酒与牧民换了些牛乳和熟肉继续前行,太阳落山前终于赶到黄河边。
一排排蒙古包出现在眼前,骑兵们欢呼,车人雄欣喜道:“终于不用在冰天雪地里过夜了”大家对前一个寒冷的夜晚都心有余悸。
车风笑骂道:“早知道这里有人,草原还有比黄河岸边更好的牧场吗?”
一队两百多人的土默特人骑兵迎上来,双方隔着几十步远,车风大声呼喊:“喂,格日勒图或者托克博在这里吗
来的骑兵头目下马行礼,道:“在下乌力吉,两位统领都在河套,你们是大周的骑兵吗?”
车风不满道:“不是大周的骑兵,还会是谁?”
来人变得热情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我曾经见过大周的皇帝,他在我的帐篷里喝过酒。”
车风嗯嗯的答应,他可没工夫和这个不知所以的土默特人喋喋不休:“既然如此,你能带我们去见格日勒图和托克博两位统领吗?我有奉命有急事要找他们协商。”
“当然可以”乌力吉拍着胸脯,“不过,你们不准备在我们的帐篷里过夜吗?”
“当然”车风拍打着挂在马屁股上的酒囊,“我们这里有最烈的烧刀子”
躲在结实的蒙古包里,冬天草原的夜晚仍然很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头顶,乌力吉与车风席地而坐,往咽喉里倒着浑浊的烧刀子。
“……当年,陛下也是这这样寒冷的夜晚走进我的帐篷,当时我还以为哪里来的马贼,”乌力吉打着酒嗝,“没想到他现在成了大明的皇帝。”
车风的声音很硬:“不是大明,是大周明早就要启程,还是早点歇息吧。”
车人雄第一次听见蒙古人说起陛下在草原的事情,没有他从前听说的那么英雄,但他觉得比从父亲嘴里听到的更吸引人。
乌力吉摇晃着掀开门帘走出去,外面传来牧羊犬的叫声。
车人雄走到门口重新把门帘压好,回头倒在软软的毯子上。
“蒙古人,知道些什么,也敢妄论陛下”车风脸上的热情消散,“早点休息,明日见到那两个,免不了一场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