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传来的消息如晴空霹雳。勒克德浑只知道骂人,“汉人一个也靠不住,我大清对汉人宽厚,养的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洪承畴一边命人加紧监视明军动向,同时说出了一句非常艰难的话:“也许我们该放弃襄阳了”
他心中痛苦别人无法理解。
襄阳寄托他的期望,一个重返朝政恢复权势的希望。如果丢失襄阳,清廷相当于在两年连续丢失江南和湖广,他曾在大明为官,知道这两地对江北的重要。
如果摄政王不被明廷牵着鼻子走,清廷甚至可以放弃江淮,调集大军收复湖广都是值得。因为大明在湖广这片土地上的统治力远没有在江南那么稳固。
“放弃襄阳吗?”勒克德浑附和,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他麾下骑兵被困在城中一年,将士早已怨声载道。守城是汉人擅长的战法,蒙人不愿意丢掉自己的战马。
“要上奏朝廷吗?”
洪承畴摇头,道:“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吴三桂不是姜镶,他麾下骑兵具有野战能力。尚之信只来通告吴军挟裹一万五千士卒往北去了,并不清楚吴三桂的计划。
洪承畴先想到的也是四川,但他最担心的是河南有失。如果明军趁机占领了南阳,不但襄阳孤立无援,清廷的山西河北等腹地都将受到威胁。
勒克德浑问:“何时过河?”
“今夜”
一切都很快,比想象中还要快。夜晚,明军的巡逻船离开襄阳对面的水道。这里水流湍急,河道狭窄,大海船巡逻不便。
亥时。
尚之信奉命率南阳城内剩余的两万兵马来到长江边架设铁炮。
襄阳城内火炬亮如白昼。
洪承畴命把守城的小炮悉数抬往长江南岸,以用作封锁河道。
上游小船顺流而下,在襄阳城侧被清兵截住,清兵开始过河。
女真人最先走,蒙古人其次,最后是汉人。
如果吴三桂不走,他们本该可以把南阳和襄阳的清兵一网打尽,可惜他没那么好心给大明出力。
这是襄阳自围城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动静。
左若站在虎头山顶眺望。毫无疑问,清兵正在撤兵
信使一路狂奔上山,“报清廷在江岸两边都设立了炮台,水师战船靠近损失太大”清兵的那些炮虽小,但足以对水师构成威胁。
四周黑压压的一圈将领环绕左若,每个人都藏不住喜色。对面火光像是在迎接他们的烟花,那些炮声如欢迎进驻襄阳城的鞭炮。他们都是军中宿将,看动静都知道清虏已经放弃了襄阳城。
在襄阳下苦攻近一年,无论是采用什么方式,只要能拔掉这最后一刻钉子,他们都是欢乐的。一种如释重负的欢乐。
左若传令:“命水师暂退”
传令兵随信使狂奔下山而去、
终于有人打破了山顶的安静,金声桓出列请命:“左将军,要连夜攻城吗
左若摇头,道:“既然洪承畴准备好撤军,一定做好了防御准备。那座城他已经留给我们了,我们要夺他不愿给我们的东西”
诸将都在等左若的号令。
“李来亨、袁宗第和金声桓各率一万兵马渡河,围攻过河的清兵”
“遵命”三员大将踩着皮靴“噔噔噔”下山而去。
“弓辰、张天禄回兵营点好兵马候命”
“遵命”
至此,山顶上只留下了左若和宗茂两个人。
宗茂拱手,道:“恭喜左将军”
“与我何于?”左若轻笑,道:“此非我战之功”
宗茂道:“左将军此言差矣,将军围攻襄阳一年,岂能说无功”他曾经的锋芒收敛了一点点,已经懂得在左若这样的人面前说几句恭维的话。
左若刻意提醒道:“宗主管,收复襄阳后,你只怕也要回到江南了”
“一切听晋王的安排。”
左若感慨,道:“你我追随晋王多年,晋王真乃天纵奇才。从草原起,我便现,我眼中只有巴掌大的战场,晋王的眼中是整个天下”
“这大明的江山全是晋王攻下来的”
两个人站在山顶看远处的厮杀,说一些不清不楚的话。
晋王如此英明神武,岂能一直是晋王?
一个文臣,一个武将,他们都是晋王的亲信。他们心中所想的东西彼此都明白,晋王虽然从未表现出来,但他们要主动把晋王推上那个位置。
那个千万人仰视的位置。
取下襄阳后,晋王的土地已经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