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堂这半年锦衣玉食,但从年前开始一直睡不好觉,做梦时常常梦见被人砍了脑袋。也不知是多尔衮没想起来,还是没来得及,反正翟堂估计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这个小子真是翟家的克星!”他常在没人的时候唉声叹气的唾骂。要早知道如此,他为何不去江南享受那荣华富贵?
南方来的商队到达山西,由范永斗亲自派人接待,翟堂没敢出面,但他相信范家不会坑自己。有翟哲在那里,现在谁也不敢坑他。
商队的伙计和掌柜都是货真价实的生意人,除了商队的护卫。
护卫的头目交金小鼎,土生土长的山西人,长的很瘦,只从一双眼睛就能看出他的机灵劲。今年是他跟在翟哲身边的第十个年头,十年前他十七岁。
金小鼎极少抛头露面,但承担过的重任不少。如当初范伊和翟天健入南京城给马士英当质子时,他就是护卫统领。
现在他是翟哲的特使。
一路上,金小鼎就像个毫不起眼的护卫,名义上的护卫统领是个身高八尺,膀大腰圆的汉子,也许只有那样的人才符合护卫身份。
进入山西地界,商队一路顺顺当当,往太原城而去。
在江南过了六年,听见满大街的江西话,金小鼎格外感动亲切,唯一让他不习惯的是,满城都是鼠尾辫。在南京,现在满城都是光头,不过他觉得光头也比鼠尾辫好看。
商队的掌柜老老实实的谈生意,金小鼎老老实实的等待,一直到第三天傍晚,终于有人找上门来。
范永斗很小心,金小鼎任由他安排,又抹了好几个弯,终于见到了大盛魁的东家。
没有多少女真人在山西,宣大总督耿淳是汉人,驻守在各地的兵马也都是汉人。但这个时候汉人比满人更可怕。
范永斗不认识金小鼎,见翟哲派这么一个人到北方来不以为然。原以为即使不是柳全亲至,也应该让柳随风跑一趟。他不知道那些人现在的身份地位和几年前已经有天壤地别。
柳全家的财产比他范家只会多,不会少,而且还在像滚雪球一样膨胀。柳随风是翟哲最亲近的谋士,岂会孤身到北方来冒险。
金小鼎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个能主事的人,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匆忙面相看出内在。
“范东家!”金小鼎先没有说那么多话,拿出翟哲的亲笔信呈上去。
等范永斗看完了,他恭恭敬敬的说:“我此来最主要的目的是把大将军的家人接到江南,请范东家能施以援手。”
“接翟家人?”范永斗收起书信,陷入很为难的境地,“翟家人愿意去江南吗?”
金小鼎笑嘻嘻的回答:“我想……,那一定是愿意的!”这只是他此行最主要的任务之一。
“你如何把翟家人送到江南?”
金小鼎毫不客气:“这需要范东家的协助!”
翟哲的身份和江南的势头是他此行来最大的本钱,从前范永斗愿意为满清效力,现在一定不会拒绝与江南的平虏将军合作。何况,那还是他的妹夫。
“我此来只为了这一件事,商贸之事,自有柳东家与你商议。”
金小鼎的语气很轻松,但范永斗不轻松。
他收起书信,意识到自己遇见了一个大麻烦。东家七家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翟家逃到江南,满清岂会还相信其他人。
“你且等我的信,我会把这个消息转告给翟东家。”
“我等三天,三天后若没有消息,我会去拜见翟家!”
范家和翟家紧紧的捆绑在一起,大盛魁和商盟这些年的关系一直没有断过。很多年来,范永斗帮过翟哲渡过多次难关,翟哲也曾对他施以援手。但范永斗从没像今天这么为难。
实际上,他面临一个选择,满清还是南明。
多尔衮不是曾经的大明朝,绝不会容许三心二意的人存在,女真人杀起汉人来不会手软。
金小鼎轻轻松松的离开,留下范永斗一个人纠结。
大盛魁的眼线紧紧盯着这支商队中的每个人,但金小鼎还是暗中联系上了熟人,王义在这里已有数月。
北方仍然很冷,地面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