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元科不以为然,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拱手听命。
营中兵马在各处集中候命。
诸将退去,方国安独自一人留在大帐中,他的心情很矛盾。
清虏颓势已现,平虏将军如日中天,他也该要考虑自己的后路了。翟哲虽然答应把徽州府交给他,但义军都被平虏将军府接着这个空隙收编了,在平虏将军布局过的徽州,他只怕不能事事如意。在徽州府的几仗,包括围杀张存仁断后的兵马,兵士损失不小,与翟哲的回报比,他能得到的实在是太少。
“我已得到了徽州府,何必再拼命,兵丁都死完了,平虏将军还会把我当回事吗?”方国安想说服自己,但总觉的有点不安。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的心思反而简单。半年前,翟哲是宁绍总兵,他是浙江总兵,半年后,两人的声望地位天差地别。
“清虏势大,想击败他们非朝夕之功。翟将军太着急了!再说,他也没让我攻打昌化县城。”
一个人不想做一件事时,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
离天明不到一个时辰。
铳声响了没多久,昌化城的轮廓在黑暗中慢慢显现出来。太阳还没露脸,方元科率军到昌化县南门列阵,见城头守军密集,不知道究竟出去了多少人马。
张存仁立在城头大喊:“方国安,残明大势已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能投入大清,我保你封侯拜王,何必自寻死路。”
方元科大笑,骂道:“你自己也就是个奴才,还保人家封侯拜王。”他想率军饶向城西追击突围的清虏,又担心腹背受敌。
正在犹豫时,传令兵飞驰赶到:“总兵大人有令,命你不可绕城追击。”
辰时,方国安亲自率大军到城下,树云梯攻城,昌化城下的炮声响。
这是一场很默契的战斗,方国安树立了十架云梯,但一直没有派士卒等城。他不想再消耗实力,又要给翟哲一个交代。张存仁暗自后悔,早知如此,他在这里只要留下两三千人足矣。
方元科看了半个时辰,自觉得没意思,请命道:“爹,您在这里攻城,我去追击逃走的清虏!”
“放肆!”方国安大怒,“不知道分兵是兵家大忌吗?攻下昌化,再追击不迟。”
方元科脸色涨红,用惊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不敢进言。
……
……
浙西山区铳炮响。
翟哲守在于潜县城,这几天两耳中一直有巨炮声回荡,觉察不到几十里外的动静。他从未担心过背后,因为驻守在那里的是左若。
于潜往昌化的山道在山间环绕,两侧有高山,也有矮丘。
左若没有堵住官道,而是选择了两个对立的山丘驻军,分南北夹住官道。秋日草枯,为了防止清虏烧山,这几天兵丁们把营地落脚的山坡的杂草清除的干干净净,砍伐树木打制栅栏。
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不会像逢勤那样修筑复杂的防御营寨。因为他左若,骨子里就留着冒险和悍勇的血液,即使是一场阻击战,也要打出进攻的气势。
半夜,巡逻兵遇见突围的清虏后,且战且退撤回军营。
清虏没有打火把,又担心明军在山中有的埋伏,行进的很慢,想等到天明再突围。
领军的女真甲喇额真是镶白旗的扎伦比,虽然身处险境,但骨子里并没把明军当回事。女真人对明军积攒多年心里优势不会因为一场战斗消失。其实有不少女真人有博洛一样的念头,明军只会据城而守,野战完全不是大清勇士的对手。当然,到目前为止,也确实如此。
两万多人的队列在山林中像一条缓慢游动的长蟒,一路没有遇见像样的抵抗,扎伦比反而更加谨慎。
太阳露脸时,不远处的山顶,明军的旗帜如云彩,扎伦比命大军停下脚步。
斥候回来禀告:“正前方道路畅通,明军驻扎在两边的山顶上,放开了中间的官道。”
扎伦比稍感意外,说:“带我去看看!”有五百士卒同行陪同护卫,前去查看地形。
一直走到离明军驻守的山岭一里多路外,他才停下脚步,还在左顾右盼时,只见两侧山门大开,各杀出一路兵马。
山民们像是被驱赶的豪猪,竖起背上尖刺冲过来。一里多路,这些人只需片刻,冲在前列的山民一手持刀,一手持盾,顶住几轮弓箭后,挥刀与扎伦比的护卫接战。盾牌兵后跟着三眼铳手,专对甲士轰击。
两队兵马堵住了官道,扎伦比有些慌乱,但到底相信女真人在野战时不会被明军击败。山民们没有那么多盔甲,行动便利,善于攀援的山民从两侧山林中穿过,队列转变成弯月形,把清虏包裹在当中。他们自幼生长在这里,山地对他们像是大海对渔民。
鸟铳手在躲在密林中轰击,越勇猛的甲士,死的越快。
明军的背后像是在被鞭子抽打驱赶,完全不知道畏惧是何物,扎伦比从未见识过这样的明军。
“杀散他们!”他无法接受女真甲士被面对面击败的结果。这对他,以及对身后的准备突围的兵马都是一种心理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