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东门看了一阵,转到北门。
城内的义军迅速集中,在四门城下候命。
北门的兵营扎的离城门很近,城下的战斗一目了然,能看见水寇被阻在营寨外铳击,西城外的清虏正驰援而来。
陈明遇憋不住了,问:“要出城接应吗?”
阎应元沉默半晌,摇头道:“雷声大,雨点小,两路援军都被阻挡住了。你我出城也没什么用处!”他看见陈明遇有些失望,挤出笑容道:“多铎率军十几万围攻杭州,鲁王哪有多少兵马来支援江阴。若没有杭州,江阴城也不会只面对刘良佐,所以我很知足。鲁王还能想到援助江阴,我等也没白竖这杆义旗。”
两人站在城头,相视无语。
“砰-砰-砰!”
四五里外,传来一阵整齐的铳响,让两人迅速转过头去。
从西城往北城的小道边的山坡上,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马杀出来。鸟铳的声音在举着火把奔跑的援军后队的置响起来。天很黑,只在铳口闪烁火光那一瞬间,阎应元看见那一排射出铅子的利器。偷袭者堵死了援军撤回西营的道路。
三千援军成一字长蛇队列,正在急速行军,前营还没有和海盗接战,后列的士卒根本毫无戒备。
张名振提着一柄大砍刀,指挥士卒压向茫然失措的清虏。
火把散落的各处都是,除了截断退路的火铳外,从山顶冲下来的明军清一色使用长刀利刃,追杀仓皇逃窜的援军。
只看了片刻,阎应元的眼睛红了,喝叫:“杀出去,杀出去!”
机会稍纵即逝,他几乎在瞬间明白了明军的意图,东北杨舍镇那边的大张旗鼓不过是虚军,北门外这里才是致命的一刀。
他大步流星冲下城头,身后的陈明遇跟不上他脚步。
阎应元猛然回头,拦住陈明遇,说:“你不要去,为防清虏乘乱攻城,你留在城内戒备!”
陈明遇停下脚步,缓了缓神,点头应允:“你要小心!”
江阴北门打开,吊桥放下,近万名义军秩序井然扑向清虏北营。阎应元走在当中,指挥各路兵马。武举人王公略一马当先,提盾牌挡在胸口,领精选出来的先锋队杀向营寨大门。
义军用锅盖、竹筐挡在身前抵御箭塔上的弓箭手,人虽然多,但架势不乱。等逼近箭塔下,躲在后面身高魁梧的壮士扛起斧头冲上来,黝黑的斧头举过头顶,狠狠劈砍在木栅栏上。
围成一圈的斧头此起彼伏,几斧头下去,箭塔摇摇欲坠。
黑暗是最好的隐蔽所,所有受到惊吓的士卒逃向不可知之地。躲在那里,藏入丛林,他们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他们。
张名振只扑杀了一阵,被伏击的清虏四散而逃,没有人叫他们投降,他们也没想过要投降,毕竟大军就在附近。
北门的营寨被三面包围,守军惶恐不安。
陈虎威看见这动静,终于下令:“杀进去!”海盗们不再遮遮掩掩,弩箭手冲向逼近寨门。
当张名振率军击散援军扑向北营后,守军彻底崩溃,打开一直安静的东门,像是被驱赶的猪猡逃向中军方向,迎面正好碰见了驰援过来的刘良佐。
江阴北城外的黑暗中,零散的火把在各处飘荡,能听见仓皇的脚步声但看不见人影,偶尔爆发出一声恐惧的呼喊。
刘良佐收集残兵,惶惶然不知进退。
保住实力最重要!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毫不犹豫的占了上风。
看架势偷袭的明军足有两万多人,再加上城内的义军,不是那么好对付。他决定等天明后再做定夺,在这样的黑灯瞎火里,敌在暗处,他在明处,这仗怎么打都吃亏。
“退向杨舍镇!立刻派人向李成栋求援!”
清虏在黑暗中退去,杨舍镇那边的响声也在慢慢变小。
张名振、阎应元和陈虎威在北营当中相遇。
张名振上前拱手:“我是鲁监国崇明总兵张名振,奉平虏将军命救援江阴。”
阎应元疑惑,问:“平虏将军?”旋及明白过来,“翟将军?”
这个名字已随抗剃发令的檄文传遍了江南。平头百姓可能不知道浙东有鲁王,但江南极少人不知道浙东有翟哲。
长江边,二十几条大海船靠岸,民夫正奋力把各种物资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