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崇明,心在浙东。
翟哲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看浙东诸臣对唐鲁之争的真实看法,另外还要看看唐王究竟能拿出什么样的****。只有解决了唐鲁之争,大明才能有力往一块使。
实际上,他已是在待价而沽了,就看唐王上不上路。
鲁王能拿出来的东西就这么多,大明多地都已拥戴了唐王,江西总督受了唐王的诏令,皖南的义军也向唐王上了表,他现在甚至不敢擅自往那里进兵。再继续拥戴拥鲁王只会造成大局混乱。
但是逼鲁王退监国位这件事不能由他出面,绍兴有内阁,文臣若能一条心,大明也不至于是眼下这般摸样。他人在崇明岛,恰巧可以避开这件事。再说,有了鲁王,他才好向唐王讨价还价。
这就是朝政,彼此相互算计,把自己光鲜亮丽的形象展现给世人。
翟哲有时候觉得自己很虚伪,从他利用卢象升的名望起,他就走上了这条路。
但若不是如此,怎能逆转天下大局?多半的英雄都死在战场上了,只有卢公的赠予他的腰刀每刻在提醒他,莫忘初心,才能始终!
崇明岛上并非风平浪静。
才过了三天,太阳才起山的时候,府衙门前吵吵闹闹。
“我们要见将军,我们要见将军!”
十几个人嚷嚷想冲进来,被门口的兵丁拦住道路。
方进急匆匆进府禀告:“嘉定县的候峒领着一帮士绅在门口求见!”
不用见他们,翟哲就知道这些人是为了何事,脑袋一阵发胀,一定是催他进军松江府。这些人不怕死,但正因为不怕死,现在反而很不好处置。
“你去请各位先生往偏厅坐下,我等会就到。”
方进出去没多久,外面安静下来。
翟哲整点行装,深吸一口气,平缓心神,才往偏厅而去,跟上战场没什么区别。
他才一进门,候峒几个大步走到他面前,“请将军进军松江府。”
“诸位不要着急!”
翟哲这句话没说完,候峒扑通跪下,叩头道:“李成栋在嘉定大肆捕杀百姓,那些人虽然不是我杀,却是因为我遭受灾难,请将军救救他们。”后面跟着十几人都跪了下来。
早知道是这个局面,真碰见了翟哲也没什么好办法。
“各位老先生,当我不想去救大明的百姓吗?”翟哲甩袖长叹。
候峒双眼通红,愤怒责怪,“崇明岛上有四五万兵马,难道无与清虏一战的实力吗?将军难道畏贼如虎吗?”他又犯了文人瞧不起武将的老毛病,何况又在气头上。
翟哲摇头无语,崇明岛上能野战的也只有左若和张名振合兵的一万五千人,且多半是新兵。王之仁的兵马在水里还能一战,放到岸上只能摇旗呐喊了,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
他正在问难的时候,士绅后面站出来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轻咳一声,叹息道:“候老先生休要再为难将军了,诸位知道松江现在有多少清虏吗?”
那瘦子掰开手指头,算到:“博洛才率三万人马驰援松江,李成栋有两万多人,刘良佐率三万人正在围攻江阴城,苏州提督吴胜兆离松江也只有行军两天的距离,这个时候上岸岂不是飞蛾扑火吗?”
候峒回头斥责:“赵玉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只看着那些同乡死在清虏刀下吗?”
那瘦子垂泪到:“我也是松江人,我的妻子都还在松江生死未卜,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翟将军必然能领着我们驱走清虏,收复江南。”
偏厅中鸦雀无声,乡绅们没想到自己的队伍中竟然出了个反对者。他们只是因为同乡受难,内心受到谴责,赵玉成以受害者的身份说话,更容易得到他们的认同。
“候老先生,翟哲在这里承诺,三年之内必然驱走清虏,恢复江南!”翟哲慷慨激昂,与那瘦子呼应。
那瘦子俯身跪倒在地,磕头道:“愿在大人帐下效力。”
十几个乡绅相互打量,都占了起,又寒暄了一会,不好意思的离去。
那瘦子随乡绅们离去不久,返回府衙求见,方进把他引入。
那人见到翟哲,躬身行礼,道:“小生赵玉成,松江人,刚才说的那几部人马都是实话,不是诳言。”
“你的消息很灵通!”
赵玉成讪笑道:“小生前几日随岛上的兵丁上岸,打听的消息,松江府的三教九流,我多半都熟悉。”他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甚至甘愿冒险上岸,正是为了在翟哲面前表现。左若不懂的欣赏他,他只能投靠更大的主人。
翟哲微微点头,问:“李成栋在嘉定杀了多少人?”
“据我所知,至少有五六千人。”
翟哲看着这个瘦骨嶙峋的秀才,眼睛中闪烁着眼镜蛇般的光芒。
“你想为我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