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卢象升口中喃喃,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清虏大军八月从漠南草原退兵,怎么会毫无征兆的在腊月攻入长城。
“前日雪大,蓟辽总督吴大人外出赏雪饮酒,喝的有点多了,夜晚清虏攻偷袭长城,无人可调集兵马支援,被清虏攻破边塞,吴总督醒转的时候,多尔衮率两白旗大军已经入塞,在密云县大败守军,吴总督死在沙场了。”这锦衣卫千户知道的甚多,详细告之卢象升。
“吴阿衡酒醉,清虏连夜突袭,无疑是蓄谋已久!”卢象升脊背发凉,连他也小看了辽东的皇太极。
近年来宣大防御稳固后,清虏对大明的办法不多。蓟辽镇边境险关不逊于宣大,山海关防线稳固,若不是找准了这个机会,清虏想入关也不容易,恐怕吴阿衡那一醉不会这么简单。想到这一节,卢象升的念头自然转到曾经与清虏有过勾勾搭搭的晋地商人身上,那些人虽然眼下看起来老实了,随时有可能蹦跶出来咬宣大一口,这么一想,那些人还是留不得。
锦衣卫骑士不知道眼前的卢象升转了这么多念头,接着说:“除夕将至,京师百姓在家中等着过春节,如今官道上全是逃难的百姓,天气寒冷,路边常有冻死者,请卢大人速速入京。”
“我这就召集兵马!”卢象升醒悟过来,命杨陆凯先安置精疲力尽的锦衣卫前去歇息。
阳和卫瞬间从安静转向忙碌,一匹又一匹快马冲出城门,奔向宣大镇各地。这等天气和路况,宣大镇兵马能集合进入京师,最快也要半个月时间,不知道到时候北京城已成了何等摸样。
清虏多骑兵,善野战,卢象升知道自家情况,以步卒为主,这一战不可急躁,唯有徐徐等待战机,方可一胜。但京城的皇帝会理解他的苦衷吗?从接到勤王的诏令起,他陷入一种不可摆脱的焦躁,坐卧难安。他任宣大总督以来,最怕的就是清虏入寇京畿,在北京城周边野战,他像是头顶被悬挂着一柄利刃,战场的主动权全在清虏手中。
宣府的兵马先集合完毕,斥候入京师打探军情。清虏大军有六七万骑兵,全是八旗女真,卢象升若不等山西和大同的兵马集合完毕先入京畿,相当于杯水车薪。宣大镇以山西的兵马最多,偏偏山西镇驻军离京城最远。
接到圣旨后三日,北京城内又送来兵部的紧急文书,京师上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全指着宣大镇兵马前来救命。
城外茫茫雪原上烽火连连,逃难的百姓只来得及背上一个包袱,沿官道蹒跚向南。天寒地冻,****难耐,身体稍弱者几天后便支持不住倒在路边。
清虏两支兵马分别由多尔衮和杜度统领,攻入长城后不急于往大明境内进军,而是兵分两路连破三座县城,一直向北京城郊通州方向烧杀抢掠,囤积物资,供大军所用。相比征伐蒙古的清苦,杀入大明的俘获要丰厚的多。
天气忽晴忽阴,白日积雪融化让道路化成泥泞,夜晚又冻的结实。骑兵沿着汉人逃难的行踪前行,一路无大明兵马前来御敌。入明后十五日,两支兵马在通州会师,抢掠了维持大军两个月的军粮。
明日就是汉人的春节,多尔衮和杜度在大帐中也温了一壶小酒浅酌,以示庆祝。这种天气汉人无法忍受,但对他们军中这些在偏远辽东山林中生活过来的人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
在大明京畿之地,多尔衮的消息很灵通,这一半要归于岳托的功劳。当年岳托奉命掌管漠南的大明的事务,在宣大、蓟辽和京畿埋下无数条暗线。在宣大眼线因为八大家被打击暂时收敛了,但蓟辽和京畿仍然畅通无阻,否则怎能入关如此顺利。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多尔衮偶尔也能想到岳托的好处,可惜他偏偏要身犯险境。
“大明的朝廷调集宣大总督卢象升前来勤王,这些年宣大镇连连坏我大清好事,该到回报他的时候了!”多尔衮小酌一口,脸上露出一种仿佛已报复成功的快意。
“宣大镇那些兵马守城或可一战,要说在这冰雪之地野战,岂是我大清勇士的敌手!”杜度应和。合兵后,他是副帅,大军行动要听多尔衮的安排。
攻入大明边关,再缴获了足够的军粮,多尔衮的心已安了大半。今年远征蒙古,大清损耗粮草无数,正儿八经没打上一仗,若不在大明这里找回来,辽东的日子也不好过。
“明军无野战之力,卢象升不过是第二个袁崇焕而已!”多尔衮冷笑,“且看我如何让卢象升疲于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