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雪一场接着一场。
对大明宣大镇来说,冬天是他们最安宁的季节。从崇祯三年起,这里替代辽东成了清虏最频繁的入寇地。这样的安宁持续不了多久,也许明年,也许是后年,至少大同和宣府的百姓都有这个准备,随时逃向山西方向。
翟哲很少回大同,少到两个月回不了一次。从他把乌兰娶回家后,了却了心愿,也淡然的念头。男人多数是这样,得不到的时候想得到,觉得歉疚的时候时刻挂念。一旦诸般心思已了,剩下的便是平平常常的日子。更何况,他现在在塞外看似春风得意,其实是龙困浅滩。
萧之言的斥候骑兵一直在监控朵颜草原清虏的营寨,与他同行还有察哈尔和土默特的斥候。
从五月多尔衮退兵,到这个寒冬到来,朵颜草原营寨中兵马进进出出,骡马大车来回往复,但从没有一支骑兵踏入张坝草原。空旷的张坝,除了来回的斥候,只有不时出现的黄教喇嘛。
不论是辽东的女真人还是蒙古人,都把黄教大师奉为座上宾,虔诚为自己的祈福。这十年看多了,翟哲一直在克制自己皈依黄教的冲动,虽然他不信这个,但给自己披上一层黄教信徒的外裔,在与蒙古人相处中还是大有裨益。
大黑马穿过张家口外的草原,翟哲、萧之言和左若并列而行,柳随风回大明过冬后,萧之言的心情顺畅了很多。
“看见没有,这几年清虏一直在修筑这座营寨,看上去已是坚不可摧。”萧之言的辫梢指向东方,从这么远的地方看,那座山寨只有拳头大小。这里成了蒙古与清虏实际的边境线。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不会穿过这里进入朵颜草原,但如果女真人的骑兵往西进入张坝,也会面临蒙古人的阻击。
“你们猜明年会不会有战事?”翟哲神态轻松,口气戏谑。
萧之言和左若两人都没有回答。
“若能让宣大镇再喘息一年,总督大人新兵练成……”萧之言停住话语,撇撇嘴说:“我猜清虏不会这么好心!”
“明年漠南无论胜败,卢公当能喘口气了!”翟哲竟然叹了口气。他突然想到,如果明年漠南没有战事,对他来说并不完全是好事。
萧之言脸上不快一闪而过。若没有柳随风那个幕僚,翟哲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
冬雪隐藏了草原上的绝大多数消息,皇太极不知道汉人在君子津渡口打造战船,漠南的察哈尔和土默特也不知道辽东派往漠北的使者。
自从车臣汗死在归化城,阿鲁喀尔喀被察哈尔吞并后,漠北的土谢图汗和札萨克图汗就断绝了与额哲的来往。无论车臣汗是谁所杀,无论车臣汗的小王子死在何人之手,察哈尔这等行径引起了两大部落的警觉,连起兵漠南为车臣汗报仇的念头也没有,但有人希望他们有。
盛京。
整个冬天,皇太极都在头痛,岳托死后,他的偏头痛愈发严重,严重到经常彻夜难眠。多尔衮的无功而返让他明白大明的宣大防线不再是弱不禁风。他攻明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蒙古找到大明这个靠山,相对于大明来说,蒙古人是皇太极的心腹之患。
“无论如何,是不能再让察哈尔人再呆在漠南了!卢象升这个人也是我大清的祸患!”皇太极翻看诸臣的奏折。岳托之死,让他明显感觉自己少了个帮手。
“传英额尔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