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年,汉骑重新踏入和林格尔,逢勤的木讷的表情就像他的心。他不认为率军离开大营,换成土默特的旗号有什么特别,这仅仅是个任务,没什么特别的任务。无论翟哲让他做什么,无论翟哲给他升多大的官,他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与他在翟哲帐下当护卫时没什么两样。
逢勤是翟哲军中最特别的一个人,他一向独来独往,甚至与其他的亲兵来往也不多。自翟哲把他从井底捞出来,蒙脸带出被流贼屠光的村寨,他就是这个样子,十年不变,没有人能猜透他心里想些什么,翟哲也不能。有些东西虽然没亲有眼看见,但不表示他不知道,何况藏在井底时他听见了最亲近的人的惨叫声。某一个夜晚,那叫声回来困扰他,但他在睡梦中也会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不发出声音。
骑兵从归化城南通过进入托克托,沿途是熟悉的草原,有察哈尔骑兵护送,以免发生意外冲突。阿鲁喀尔喀的小王子死在车风之手,同时陪葬的有数百车臣汗的死忠,至此车臣汗的血脉已经断绝,额哲控制剩下的部众得心应手,但还是做了特意的安排。
穿过连绵的山林,一直到离汉寨二十里处有格日勒图部落骑兵接应。
汉寨下的草地上,一群衣衫褴褛的汉人三三两两聚合,远眺走来的骑兵。
“那些人就是大汗答应借给你们的汉奴!”土默特骑兵百夫长用辫梢指向那些聚集汉人。
逢勤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一共两千人,大汗说死一个要赔十石粮食!”百夫长说这话时强忍不住想偷笑,大汗真是精明。今年部落缺粮,把这些汉奴借出去不但能剩下口粮,也许还能有赚头。俄木布汗为了让部落的这些汉奴能撑到明年秋收真是不择手段,翟哲也想养活这些人,但不会白白帮他。
逢勤还只是点头,好像对百夫长所说漠不关心。
百夫长自觉没趣,又交代几句,率部落骑兵退去,这里就算是完全交给汉人了。
等土默特人远走,汉骑到达山脚驻马,几千汉奴兴奋嗡嗡不停,彼此之间小声招呼:“来了,都是汉人!”曾经的汉部在土默特汉奴心中是向往般的存在,他们是三万人中幸运儿。
逃难时,土默特的汉奴曾经在汉寨中躲藏过,原本整齐的营区到处散布枯草,主事府前的广场上三三两两散布了风干的粪便,偶尔走过墙角落能闻到一股腥臊味。走上蜿蜒的山道,目光扫过汉寨中乱糟糟的场景,逢勤眉头紧皱,跟随他三四年的亲兵知道他这个表情是非常不满意,一般的小事无法让他脸上显出喜好。
“将这里清理干净!”逢勤就说一句话,转身下山。不知为何,他就是讨厌杂乱和肮脏,那很容易让他想起幽暗的井底。
一千多汉骑在山下支起帐篷就地驻扎,军中千总安排两千汉奴和五百水军士卒上山寨清扫。逢勤对安营扎寨的牢固和整洁的要求连左若都觉得过分,甚至每一样东西的摆放都有规矩,也许正因为如此火器营归他统领后从未发生过意外。
经过两天的清理后,山寨勉强让逢勤接受。一千两百骑兵,包括三百火器营,两千从土默特部落借的汉奴,五百水军,还有各种工匠两百多人,就是他现在拥有的所有力量,承担任务的是守卫翟哲的未来。
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打造战船,卢象升特地从宣大镇抽调五十多个工匠出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