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红旗士卒仓皇后退,两百步内留下了八九十具尸体,受伤在地上哀嚎的甲士被山寨中杀出的天雄军将士的依次捶杀。
“后退者斩!”两个甲喇章京举着明晃晃的钢刀,脸上从赤红焦急逐渐变得苍白,最后被拥挤的溃兵淹没。没有死士在前为屏障,又见识到床弩惊人的威力,女真人目睹身边的同伴身躯被长弩洞穿的惨状失去了上攻的勇气。
多尔衮立马远望,面色沉静如水,不为所动。
如果卢象升在对面这座山岭上,他本就没指望一鼓而下,这一波攻击只是在试探虚实。宣府长城外的战斗让他认识到这个新任宣大总督可能会给大清带来大麻烦。半年时间将宣府温顺如羊的守军激发出血性,尤其是胆敢率一千骑兵出塞袭击弓箭手,那不仅在激励城墙上的守军,更是向他昭示警告。
号令骑兵飞驰挥旗,两队正白旗的士卒分从溃兵两翼包抄而上,将镶红旗士卒从中间放过,弓箭手举弓冲向正在追杀伤卒的天雄军。
元启洲瞧见接应的女真人赶上来,收起三眼铳,吼了一嗓子:“该收工了!”
他是督战营守备,职责无需亲自上阵厮杀,但看兄弟们在前厮杀过瘾自己留在后面干瞪眼可不是他的作风,常常忍不住上前插手,杀的性起甚至冲到前列。卢象升对他这种行事风格也睁一眼闭一眼。
元启洲话音未落,营寨中响起撤退的号角声。等女真弓箭手到达两百步外,天雄军步卒丢下满地的尸首退回营寨。
多尔衮安静的像个木桩看完了整个战斗的过程。“石拂岭果然这场战局的关键!”只需一小波试探,他看出宣大镇在这里重点部署。床弩不可怕,可怕的守军那种沉稳和老练,只有是身经百战的士卒才能有这种战场反应。
“妈的!这鞑子的盔甲还真厚!”回到营寨后,元启洲将手中头盔扔在地上,发出“匡”的一声响,头盔后部被他用铳头砸瘪了一块。
“鞑子的盔甲真不错!”附近的步卒也咂嘴赞叹。刚才时间紧急,支援的女真人来的极快,只有十几人来得及将死尸身上的盔甲拔下带回来。
“大人来了!”营寨门口传来低声警告,兵士们慌慌张张站起来,来不及清理身上血迹斑斑的衣甲。
卢象升带了十几个亲兵巡视过来,一路不说话,目光从才交战过的士卒中穿过,偶尔看见有印象的士卒点头表示鼓励。
“大人!”元启州拱手行礼。“你是督战营,不是前锋营!下次再这样,我就将你调到前锋营!”卢象升的脸色阴了下来。
“下次绝不敢了!”元启洲挺起胸膛,他知道大人只是说说。
卢象升扭过头看见堆积在地面的盔甲,其上沾染了鲜血碎肉。“这就是清虏死士穿着的铁甲吗?”他弯腰捡起一块,串连在一起的鳞甲“哗啦啦”一阵响。铁甲乌黑锃亮,铁片厚度和铜钱差不多。
“好甲!”卢象升手中掂量,心中转了好几个弯。清虏兵利甲坚,士卒悍不畏死,明军只有依靠险峻的地形方可一战。朝廷命他在宣大镇招募新兵,兵部军饷常常不能按时发放,分发的盔甲和兵器破旧不堪,鸟铳制造粗糙,想得到这样的盔甲是没有指望。
“此战之后,将要整顿宣大了!”卢象升心思飘忽。想在宣大练就一支强军没有钱万万不可,他为官多年知道朝廷的风气,朝中把控内阁的几人和他都不对付,他与兵部尚书杨嗣昌也没有交情,只能靠自己想办法。
看甲的功夫,山顶飞奔下一个兵士,到卢象升面前单膝着地,说:“报,大人,鞑子又来攻山了!”
卢象升将盔甲扔下,起身快步上了山顶。到石拂岭顶看清楚岭下的情形,他心中才松下的弦又紧绷起来。
岭下女真步卒密密麻麻,兼有骑兵手持长刀穿插其中督战,往石拂岭上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