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忠听着道士念一句,他便在下面跟着诵一句,此时此刻,信香缭绕之中,只觉心灵有如被洗涤了一般,寂静、安详,仿佛过去这一段时间所受的诸般苦处,都算不得什么了。
赵然和袁灏站在殿后眼望这一幕,袁灏叹道:“汉人也还罢了,就不知这些党项人何时才能真心皈依。”
赵然一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慢慢来嘛。再者,咱们这一批赈济结合祷告,或许能收到些效果也不一定。”他暂时没必要告诉袁灏,自己在大殿上,用卫道符布了一个可以有助于集中精力的简单法阵。
开局很重要,尤其是点化信众的第一步,为了能够打好基础,赵然也是拼命往里不计成本的砸符布阵,希望第一团雪球能够尽快滚动起来。
信香燃了两寸,诵念完毕,一声鼓响,保忠随人群来到殿外,排着队向书案处慢慢挪过去。一边挪动步子,一边回头张望信香中氤氲中肃穆的慈航大殿,心中暗自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多借些道经来读一读。
签名、画押、取粮,保忠很快便得到了本月的赈济——粮食三斤,青稞黍米各半,此外,还有半两盐!
除了粮食和盐外还有个意外之喜,白马院宣布,装粮食的布口袋不用还给白马院,以后再有类似赈济,各家带着这个口袋过来取粮便可。
保忠一看,相当于白马院额外每人发了两尺白布,老人孩子都有。有些人多的家里,已经可以就此做出件衣服来了!
白马院连续放了三天赈济,果然如同当日所料,不单是城里的百姓,住在城外大大小小村落中的许多党项人也闻讯赶至,跟在大队里面领取赈济粮食。
到了十二月十九日之后,仍然有城外村落的党项人前来领粮,却被遗憾的告知,本月赈济发放完毕,请待下月。
经事后统算,白马院三天内共计放出青稞、黍米各八十余石,盐三百七十多斤,赈济人数七千四百余人。
赵然抽调经堂中功课优异的几位道士,成立了一个写作组,专门撰写两份报告。其一是李彦思、强雄涉嫌谋反叛乱的报告,其二是向红原百姓发放赈济的报告。
袁灏再次推迟了亲自巡查土地丈量工作的出发日期,主动请缨,将两篇公文的写作任务揽到手中。经过两天没日没夜的努力,袁灏将成型的两篇公文交到了赵然手中。
论文采和语句的老辣,赵然自问远远赶不上袁灏,看完之后深表佩服。
赵然尤其注意到,在这两篇公文中,袁灏都有意无意的将责任往前任方丈曾致礼头上扣。他隐晦的指出,是因为曾致礼的不作为,令李彦思等党项头人的叛乱意愿逐渐成长,并导致李彦思等人完成了粮食的积储和兵甲的整备;更是因为曾致礼的纵容,导致了红原党项人和汉民之间严重的对立情绪,以致红原的布道事务和民治事务始终未能走上正轨。
赵然本来一直在考虑,是否提交一篇参劾曾致礼的疏文,他相信,只要自己弹劾曾致礼,又有那么多铁证如山,应该能令曾致礼灰头土脸一把的。
但弹劾时应该怎么措辞,赵然还没想好,因为弹劾曾致礼,势必要牵连到袁灏及白马院的三都,乃至八大执事,其中的分寸,很不好拿捏。
袁灏这两篇文章交上来,等于解了赵然的难处。这两篇不是参劾的参劾,既将曾致礼的错误说得一清二楚,又没有牵连到白马院其他同道,同时还避免了赵然“后任参劾前任”的恶名坐实——虽说赵然并不惧怕这种恶名,相信足够曾致礼喝一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