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权?”
“正是!你想想,南京这一套机构叠床架屋,虽然大而全,却都是对北京各部的补充,尤其是地方省份,很多衙门并非是对南京部院负责,这次南北交通断绝以后,如果不将这些事权统一到南京各部院来,那些地方省份不是成了两不管吗?”
郑三俊端起茶碗润了润喉咙又继续说道:“镇虏侯虽然句句不提事权统一,但件件事都落实到事权上。”
“难道地方上就一定会买镇虏侯的帐?毕竟那些地方不是南京。”
“怎么不会?以前或许未必买账,而现在则一定买账。别忘了,三卫军可是刚刚平定了淮王之乱与郑芝龙作乱啊!其幅员涉及江西、湖广、浙江、福建、甚至两广,哪一个身份还没有镇虏侯的影响力?”
其实还有一点郑三俊没明说,地方省份上遭灾严重的地方,连地方官都是镇虏侯任命的,这些人的命运与李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怎么会不买李信的帐呢?
姜曰广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弯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仅仅一年多的时间,李信怎么就能把整个江南悉数掌控在手中呢?而朝廷就没想着派人打通南北交通吗?哪怕是海路也好啊。不过很可惜,朝廷已经禁海多年,虽然沿海商旅不断,可这官船毕竟是离了内陆就没了底气和技术。
与此同时,姜曰广也暗下决心,以后若非有明确事实,只能跟着镇虏侯一条道走到黑了。
事实上,姜曰广很快就乐此不疲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自从接了归并衙门,精简官吏的差事之后,他已经从一个做冷板凳的官员,一跃而变成了城中炙手可热的新进重臣。
比之以往的门庭冷落,无人理睬,每每想起来都不胜唏嘘感概。于是,自此以后对李信带来的新事物也彻底打开心扉,统统接受,甚至有时还主动去探究。
比如这一日,姜曰广打开了刚刚买来的《公报》,赫然发现其上有一篇为王安石翻案的文章。
对此,姜曰广现实嗤笑了几声,将报纸狠狠的扔在桌子上,可片刻之后他又耐不住心头瘙痒,将那报纸捡了起来,王安石那些“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言论实在是害国之源,这等奸臣罪名昭彰,他想看看这些只知道动笔头子的人是怎么把黑的描成白的。
以往,姜曰广一直以为政务处置十分容易,无非是一颗公心放左边,一颗忠心放右边。可这月余的公事处置下来以后,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是以,现在若有人跳出来对他的工作毫无根据的大加指摘,他就敢和这个人翻脸,好好的争上一争。
这一刻,姜曰广倒忘了,从前的他不也全凭着一杆笔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新法非坏法,坏法者实为人也。姜曰广喷着鼻息,这种陈词滥调他也不是没见过,无非是将新法败坏归咎于党争,难道新党就没搞党争吗?从吕惠卿到蔡京哪一个不是奸臣传里留名的?
不过看到一半时,姜曰广的脑门上已经是冷汗直流。因为,这篇文章的作者并未将坏法归咎于党争,而是身为上位者的摇摆不定。
“世无党争,实乃时势诱之……”
这哪里是在说时势诱之,分明是在指摘坏法的过错在皇帝身上啊。
姜曰广闭上眼睛,细细思量也有些道理,比如神宗、高台后、哲宗,他们三个人都对党争产生了不可估量的作用,难道还能说……
一念及此,姜曰广忽然顿住了,就算他再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公报》肯于刊发这篇文章,其根本用意是什么?
思来想去,一个疯狂而又可怕的念头在他脑子里跳了出来。
姜曰广将报纸放下,平稳了一下心神后,这才匆匆赶往政事堂,处置公务。正巧只有郑三俊一人在堂中办公,他便蹑手轻脚的过来,神秘兮兮问道:“部堂可曾看了今日的《公报》?”
郑三俊平静的点点头,手中毛笔仍在飞速的如游龙飞蛇,似乎并无任何可称奇之处。
姜曰广以为他会意错了,便直言是涉及王安石那篇文章。郑三俊再次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看了。
“难道部堂就没发现什么么?”
直到这时,郑三俊才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一副失魂落魄的姜曰广,平静的说道:“老夫送给姜兄一句话,不该咱们理会的事情,就少去沾染。”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多埋头做事,少抬头说话。”
阳春三月,卢象升派海船到南京,要求李信配合对革左五营的最终攻势。
本来在两个月前就应该发动最后一击的,但是李自成部似乎意识到了革左五营的失败将会使他们唇亡齿寒,于是对山东多个府县发动了攻势,卢象升经过了在整整两个月的反击,才在山西出兵的配合下一举打退了李自成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