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判决文书将书办李达看的心惊肉跳,心道朱运才这厮也真下得去狠手,不过他却也知道自己不便对此多加置喙,便只静静的等着李信的决断。李信只皱了皱眉,便在下面做了批示,改遇赦不赦为充入苦力十年,可赦!
李达亲眼所见李信写下了这几个字,但心中只惊讶却难以言表,在此之前他以为对李信有足够的了解,此人虽然是阵前斩敌无数的将军,却怀着一颗儒家仁爱之心。因此,顶多杀上一两个人就到头了。哪曾想,李信大笔一挥,却只做了小小改动,余者死刑则一律不改。
李信搁置下笔,看到李达目瞪口呆,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变得滥杀了?”
李达不愿遮掩,便肃容点头,“在下实是觉得有些杀戮过甚!”
陡然,李信一阵冷笑,然后又将满案的供词推了过去。
“你自看去,这些罪行罄竹难书,别说判个斩立决,斩监候,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他没给李达说话的时间,又接着说道:“杀人自然不是目的,我只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法并非不责众!”
李达默然不语。
次日午时,二十余名狱吏狱卒于闹事中明正典刑,百姓欢呼,百官侧目。这些公门狱吏没有一个好东西,家中若有人入了应天府大狱,不被榨个干净,休想再将人捞了出来。这些杀千刀的,就算斩他们一千次,一万次也不为过。
狱吏们悔不当初,后悔不该借机向那李双财泄愤,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在万人唾骂中,二十余颗血淋淋的首级一一滚落在地。
这场轰轰烈烈的好戏似乎将南京城内所有涌动的暗流都激到了表面之上,恶人之鲜血的刺激不但使百姓们奔走兴奋,还让城内百官纷纷咂舌不已。在他们看来,这理所当然是杀鸡儆猴。
被软禁中的魏国公从报纸上得知了这次大规模的处决事件后,不禁连连冷笑:“李信厚此薄彼,早晚必失人心!”
老管家大为不解便问道:“老爷何出此言?”
徐弘基现在每日无事可做,便常与老管家絮絮叨叨,一如普通人家的老翁一般。
“这么简单还看不出来么?李信杀这些狱卒狱吏究竟所为何事?虽然这报纸上没有明说,但也一定事出有因。再来看上元门码头大火案的相关罪员,绝大多数都是三卫军中之人,且看李信如何为他们开脱吧!”
老管家忽然明白了徐弘基话中之意,顿时喜道:“这,这是好事啊!李信那厮这么做岂非是在帮老爷的忙?”
徐弘基又是一阵冷笑,却不再作答了。
持有这种看法的并非只有徐弘基一人,掌翰林院事的姜曰广正在书房内奋笔疾书,旁边则是一封刚刚拆开没有多久的信笺,署名处赫然写着弟可法敬上!
此时的姜曰广正在写回信,史可法与姜曰广关系向来不错,这一回他写信向姜曰广打听南京城内局面,同时又表明了自己剿贼效忠朝廷的决心,并希望姜曰广能够为粮饷一事,代之在政事堂进行一番游说。
对此,姜曰广只能报之以无奈一笑。他不过是个翰林院的养老官,手中既没有实权,此前又曾屡屡开罪镇虏侯,现在巴结此人还来不及呢,哪里有多余的精力替史可法游说军饷呢?
再者,姜曰广还记得史可法曾设计对付李信,从而引发了灵谷寺大和尚被杀的惨剧,那一次他可是将镇虏侯得罪死了,自己若是在这个当口再替他说话,岂非是再次与镇虏侯为敌吗?这种严重危及自身安危的事情,他决计不会去做的。
只是在回信中,姜曰广也是决计不会之言拒绝的。一番思量之后,姜曰广便有了计较。他先是向史可法表达了自己的关切之心,然后又讲了李信在南京城中大开杀戒一事,其因由,城中风传只为了这些狱吏曾虐待过狱中待罪的三卫军把总李信的心腹李双财。
而按照他对李双财所犯之罪的判断,如果依法追究,绝对跑不掉一个斩立决。但是,姜曰广又另有判断,作为李信的亲信,三卫军上下当会对此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如对付那些狱吏般,半分情面都不留,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所以,姜曰广建议史可法,可从李双财一事上先发制人,只要能赶走李信,使魏国公恢复自由,粮饷自然便会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