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柄心中一片混乱,嗫嚅着,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李信眼见他这幅德行,如何不知其心中所想,便道:“你回去之后,可以按照我说的章程办……”
听到李信准备道出应对之法,陈文柄的精神顿时便是一阵,凝神静气仔细的听着。
“第一,重开米市,不许对米商们做任何交易限制。第二,及时做好善后工作,血本无归者可资助其路费返乡。第三……”李信说到此处又提高了音量,“这第三点极为重要,若你施行得当,还可再赚一笔…”
这一番话又让陈文柄脑子阵阵发昏,眼下已经被民乱闹腾的焦头烂额,怎么落在镇虏侯的口中还能再赚一笔?趁火打劫吗?他还真相对了,的确,就是趁火打劫。
“米市重开之后,你就,你就以督造衙门的名义发布公告,收购米商们手中的米劵,价格么可以加上……当日闭市后平均成交价的二成。”
陈文柄干咳了一声,“米商们手中的米劵多数是从米价十余两以上的价格买入,可现在米价已经跌破了三两银子一石,就算再加上两成,对它们也是杯水车薪,他们,他们能将手中的米劵发卖吗?”
李信却冷笑一声,反问道:“不发卖,难道还要赔上一笔路费吗?”
陈文柄这才恍然大悟,豪客们有不少來自苏、松、池、宁、徽等州府。而南京由于米风波使然,其他各府的稻米已经有不少发运了过來,早就供过于求,因此就算将欠据米劵在原主手中将这一大批米兑了现货,也无法就地发卖,还要雇人将米运往他处发卖,时人运米人吃马嚼靡费甚巨,这其中又不知要加花多少运费。
陈文柄终于彻底明白了李信的意图,暗暗腹诽,闹了半天镇虏侯打的主意竟是,损了各家,独肥其一家的主意。然后又咂舌感叹,就算打家劫舍也沒有这种方法來钱快吧?唉,不服不行,镇虏侯真真是杀人不见血,抢钱不犯法啊…
离开军营,返回城中以后,已经是掌灯时分。陈文柄连夜发布告示,宣布米市复开,且出台了一整套善后安置办法。闹事的豪客米商们的情绪竟然果真平复了下來,真真是不可思议。由此,陈文柄更是对李信心悦诚服,对于汹汹民意,果真是堵不如疏啊,这等前人早就总结了别不知多少年的箴言,如何自己事到临头就想不起來呢?
次日一早,事情也果如李信所言一般,复市后米价继续走跌,人们已经沒有任何购买欲望,满仓之中全部是发卖之人。第一天便已经有人急着将手中残存价值不大的米劵悉数发卖给來者不惧的督造衙门,仅仅一天的功夫,陈文柄就收入了将近八万石粮食。晚上总计钱米进出时,连他自己都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一日间经自己手中出去的银钱就已经达到二十余万两之巨。
一连七日,陈文柄几乎将手中的这几日赚來的银钱花了个一干二净,可仍旧有大批的米劵在等着督造衙门收购,甚至还有米商豪客走了师爷与胡六的门路。他便借机将师爷骂了个狗血临头,又发派了整整一年的银钱,直言好合好散,他们主宾缘尽于此…
师爷自然知道自己有错在先,背着他擅自动用银钱,险些将东主牵扯到万劫不复之地,陈文柄仅仅如此将其辞退,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直到此刻,那师爷才痛悔当初,不由得嚎啕大哭,竟跪在地上请陈文柄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哪怕不收幕钱白白做事也是求之不得的。
陈文柄也颇为动容,想起师爷在自己最狼狈时,沒有卷包弃之而去,竟心软了下來。
至于对待胡六的态度,陈文柄则截然不同,他不但不见此人,还让家丁传了原话,将其骂了个狗血临头,告诉他以后都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此一番做派之后,陈文柄又觉不足,当日又令人将宠妾也一并送回了娘家。
种种信号传了出去,所有人都已经了然,这位堂堂县尊大人,要处置这位造谣生事的爱妾之弟,惯常狐假虎威的胡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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