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要将孙鉁还活着的消息告知孙承宗,原本也是应有之义,大伙都纷纷点头。但孙鉁却盯着李信道:“李将军,你真打算坚守这锦州城?”
刘宇亮不解其意,这和与山海关通讯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李信竟郑重点头,正色道:“是的,二公子,形势恐有变化,建奴之所以在这一段进退失据,全是因了奴酋暴毙的原因,可他们也不是傻子可任由咱们拿捏,目下种种情形都表明他们内部已经达成了某种不为咱们所知的妥协,那么守住锦州的作用便尤为重要。只有守住了锦州,阁老苦心经营的宁锦防线才有尽复旧观的可能,否则大明朝最后一道屏障,山海关直入窗户纸一般的脆弱,其以西数十道关口都将成为鞑子直接攻击的目标,我大明京师恐将再无宁日…”
李信说了一大通,其根本目的就是要说明守住锦州对此战的关键意义。
“李信不过一介区区武夫,本就不足挂齿,二公子乃国之栋梁柱石,留在锦州徒然以身犯险,所以,还请二公子速下决断离去,随刘阁老往山海关去,通知孙阁老审时度势,若有可为便一举收复锦州以南各处堡寨,而李信在锦州坚守半年则不是问題…”
刘宇亮听说李信要坚守锦州,当时脸色都吓绿了,他不辞辛劳,前后奔波,一为保名,二为保命,可李信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危言耸听,说这鞑子要來打锦州,明明有更重要的目标山海关在眼前,鞑子怎么可能退而求其次來打锦州呢?
抛开这些疑惑不说,就算鞑子要來打锦州也不必坚守嘛,给他们便是。现在的锦州可不是孙承宗经营的锦州,城墙虽然高有三丈余,但却存在七八处大缺口,甚至本城门的两扇大门也早就被焚毁,而是临时以木板钉制而成。想要将这残破的城池休整的如原來七八成或许还可堪一战,但这又要多少人力,多少青砖?以锦州现在的情况,三卫军这些人又岂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更重要的是,刘宇亮为名为命,如果死守锦州,就等于自蹈死地,命都沒了,名却还有个甚用?因此他是坚决不主张坚守锦州的,必须要和孙鉁合力劝说这武夫离开锦州。谁知还沒张嘴,李信的话却又让他松了口气,原來李信本就沒打算让他和孙鉁留在锦州。
于是,刘宇亮便顺水推舟,“如此,老夫便护送贤侄回山海关,这锦州便托付李将军了…”
李信表示当仁不让,再次强调,这次锦州之战不比当年的高阳之战,守高阳再不济也是在大明内部,只要能坚守住早晚鞑子都会退。而眼下锦州的情形却大不相同,身在关外,朝廷能否收复旧地都是未知之数,留下來九死一生,所以孙鉁和刘宇亮两个人必须走。可孙鉁却决然不同意,“李将军此言差矣,孙某身为宁远巡抚,本就守土有责,此前宁远失守沒有以身殉城便已经罪孽深重,如今有了将功补过的机会,若再畏难怕死岂不是枉读了这三十多年的圣贤书?还有何面目去见君父?大不了,孙某在与李将军携手,将这锦州当作高阳,再來一次死中求活…”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刘宇亮本來放下的一颗心却又陡然悬了起來,乖乖的亲娘呦,李信疯了,孙鉁怎么也跟着疯?锦州孤悬关外,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在兵家眼中就是一块死地,眼巴巴的抱着有何用?
刘宇亮更不懂的是,鞑子为什么要來打锦州。
“哎,都慢着,慢着,老夫怎么觉得不太对味。锦州这城里什么都沒有,又失修破败,鞑子凭什么放着山海关不打,來打这里?李将军是不是……”
后面的话刘宇亮沒有直言,却是将自己的质疑明明白白的表达了出來。
其实,李信的直觉并不完全是空穴來风。代善十万大军聚集在山海关内外,表面上占尽优势,但终究因为有了锦州这颗钉子始终如芒刺在背,直到海上往來的海船被别阔儿一把火全都烧了,就此海路,陆路全部断绝,锦州也就从一根刺升级为一颗钉子,一颗必须拔掉的钉子。
毕竟山海关附近是沒有足够的百姓供其劫掠粮草的,而山海关又绝对不是旦夕可惜下的,更何况代善领着大军久在权力中枢之外,又与其断绝通讯,难免会疏离于皇位角力的中心,那么便很有可能被边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