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济阿一声令下便向高阳县城西侧的村子袭掠而去,两条腿的人哪里能跑得过四蹄腾飞的战马,逃难队伍转瞬间便被鞑子轻骑冲击的四分五裂,马刀划过有如秋收时的镰刀,收割着血淋淋的生命。鞑子战马分散开来三五成群,左冲右突,阿克济阿杀的痛快,胸中一口恶气算是发泄出来,眼见还能站着的南人没剩几个,便呼哨一声带人向城西的村子奔去。
可远处的一幕却让阿克济阿改变了主意。只见从西门里鱼贯涌出了手持火铳的一群汉子,穿着百姓服饰一眼便知是当地的民壮,阿克济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仿佛那些民壮如倒卧在地上那些残肢断臂一样已经是群死人。
而李信就站在这群“死人”的最前方。600人按照几天来一直训练的方式排成了三列,第一排的民壮们每个人左侧肩膀上都挂着一捆火绳,火qiang早就装填完毕,火绳也已经点燃夹在了火绳夹上,只等教习一声令下便扣动机括。
张石头就站在李信身后不足三米的地方,他觉得两条腿有点发抖,说不清楚心里是恐惧多一点还是兴奋多一点。李信从队伍的一侧走到另一侧,不断调整着三条横队的位置。
“陈十二你的火绳灭了,按程序重新点燃……周大虎向后退两步……”
训练时间不过几日的民壮们初次上阵,紧张与忐忑的情绪就占了大半,队列的行进与变化也远没有成型,能勉强保持固定队列的完整就已经非常难得了。而且还有一点他十分清楚,在刺刀发明之前,火qiang手面对骑兵冲锋几乎是没有还手之力的,但他在鞑子屠杀百姓的时候发现对方数目大概只有几十人,凭此判断第一次的火力齐射应该可以抵消与骑兵对战的劣势。
“李教习你怎么知道鞑子一定会放弃进村来攻击咱们?”
张石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鞑子骑兵,声音颤抖的问走近自己的李信。其实李信也不敢百分百确定鞑子会来攻击自己,但总不能看着百姓被屠戮,而无所作为吧。更何况对方只有几十人,这就给了李信决定将民壮拉出来打一次的信心,即便鞑子不来攻击自己也会提升民壮们的士气。
“所有人听口令,没有命令不许后退,不许射击!”
李信没有回答张石头,而是连声叮嘱众人一定不要私自开火,民壮们则纷纷唱喏。马蹄叩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李信甚至可以感受到脚底在隐隐的颤动。嗓子干的发紧,他习惯性的做了一个吞咽动作,却发现口中竟连一丝唾液都没有。相反,紧握火qiang的双手早已经是冷汗淋漓。
李信和民壮们一样,毕竟都初上战场,紧张是不可避免的,但他还要努力装作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静静的等着鞑子骑兵一步一步的靠近。
阿克济阿惊讶的发现那些从城门里鱼贯而出的南朝民壮们并没有如他想象中不战而溃,也没有如安州县那些蠢货们没头没脑的冲上来,而是列好队站在原地。民壮们手中的火qiang早就落在他眼里,明军使用火器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却从未对他们造成过实质的威胁,那些铁铳只要发射过一次连烧火棍都不如。
“加速!加速!一鼓作气杀进高阳城!”
只要杀散这些南朝民壮,说不定便可如安州县一般,趁乱杀进城去呢!
李信默数着鞑子骑兵的距离,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即便只有几十骑,可鞑子以往的兵威累积日久紧张与不安随之在民壮队里嗡嗡作响。六百人对阵几十人的巨大优势,使得民壮们拥有了克服这种恐惧的勇气,内心尽管忐忑,却都能牢牢的站在原地。火qiang尽管颤抖,但都齐齐的指向着鞑子奔来的方向。
“教习开火吧……”
有人顶不住强大的心里压力,开始催促李信下令开火。
“莫急!过了三十步也不迟,只有离得越近才能杀伤鞑子越多!”
鞑子战马加速,三十步顷刻即至,李信扣动机括,火绳夹顶着燃着的火绳啪嗒一声按入填满火药的药锅之中。随之吼道:“开火!”
霎时间,二百只火qiang同时爆响,白色硝烟顿时将六百人的三列横队笼罩其中。接着,第二列横队将已经装填好的火qiang交给第一列横队,同时接过已经发射完毕的火qiang,进行装填。第一列横队则将火绳重新夹在火绳夹上准备再一次射击。
注:明朝迈出一足为跬,迈出两足才是步,所以其一步相当于现代两步,大概1.5米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