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委,转移江心洲上群众比扛沙袋重要,请你通知接受过冲锋舟救援训练的同志,立即带上冲锋舟去港监局码头待命。”
“外面风那么大,江里的浪那么急,冲锋舟能出动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江心洲上的近四百个群众现在只能指望我们。”
韩渝推开舱门,冒着暴雨回头看看漆黑的身后,想想又凝重地说:“就在五分钟前,我刚放弃搜救一个落水船员,那个船员估计凶多吉少,那可是一条人命啊!我已经放弃一个,不能再放弃三百多个。”
马政委之前只知道水警很辛苦,没想到水警遇到大灾大难还要作出救谁不救谁这么残酷抉择,连忙道:“好的,我这就通知,不过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台风还在浙海,估计下半夜才会刮到我们这边,只要风力变化不是很大,我们应该能赶在台风刮过来之前把三百多人安全转移上岸。”
“行,江上的事你是专业的,我把同志们交给你,你必须给我确保同志们的安全。”
“我只能尽力,我不敢保证。”
“……”
现在防台防汛压倒一切,上级一会儿一个通知,要求“千方百计”确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省军区的舟桥部队和驻滨江各部队都已经出动了。
刚才王局打电话回来说,就在此时此刻,长江江南段沿线有三个将军在江堤上指挥子弟兵防台抗洪,其中一位将军就在滨江!
解放军都来防台抗洪,地方公安更应该豁出去保卫家园。
咸鱼都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不然绝不会说出他只能尽力不敢保证的话,马政委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噙着泪举起对讲机,呼叫起正在区里组织下加固江堤的分局民警。
晚上八点二十六分,001靠泊港监局囤船。
风浪太大,范队长亲自掌舵,努力控制001的姿态。
赵红星等候已久,立即率领六名接受过抗晕训练的民警抬着冲锋舟登船。
“赵局,同志们,马政委一个半小时前要求我保证各位的安全。可风浪太大,夜里视线又不好,一个不慎就会船翻人亡,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所以我不敢保证大家的安全!”
“鱼局,怕死我们就不会来!”
“好,我们接下来同生共死!”
韩渝深吸口气,随即话锋一转:“虽然我不敢保证大家的安全,但我要请大家保证群众的安全!我们的任务是撤离江心洲上的三百九十六个群众,考虑到风浪太大,一条冲锋舟一次只能往正在驶往江心洲的渡轮上转运六个群众。
我们有三条冲锋舟,再加上001,一次可以转运三十个人,也就是说我们要转运十三趟。转运时,我会请范队长尽可能在上风处航行,看能不能给大家挡住点风浪。
总之,考验我们的勇气、检验我们驾驶技术的时候到了。能不能把三百多群众安全转移到渡轮上,接下来就看我们的。”
赵红星也豁出去了,抬起手表看看时间,抹来一把脸上的雨水,补充道:“防指通报,台风将于十二点半左右抵达滨江,而我们航行到江心洲大概需要半个小时,也就是说留给我们转移群众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赵局,你是不是算错了?”张必功忍不住问,
韩渝抬头道:“赵局没算错,我们要留出一个小时撤离至安全水域避风,并且防指通报的只是气象部门的预报,谁也不知道台风会不会加速,会不会提前抵达我们滨江。”
……
就在韩渝和赵红星率领滨江水警赶赴江心洲转移群众的时候,韩妈和师娘不放心家里,打着手电、冒着倾盆大雨回到客运码头家属区。
四厂镇领导组织村民构筑的第二道防线发挥了作用,江里的潮位虽然很高,但始终没能漫过来。
不过用沙袋构筑的第二道防线里的雨水也排不出去,宿舍里已经积水了,二人不停地用各种工具往外面舀水,可水还是源源不断涌进来。
鸡窝被淹了,几只下蛋的老母鸡扑腾着飞上房顶,后来抓的小鸡早已不见了踪影。
至于搭在江堤下的鸭棚,连棚顶都看不见。
江堤外侧是浑浊的江水,并且水位越来越高。
江堤内侧变成了一片汪洋,地势较低的农田全被淹了,这就是内涝,陵海人最怕也是最无奈的内涝。
小鸡没了,老母鸡在房顶上没法儿爬上去把它们抓下来。
鸭子不见了,连之前种的油菜、豆角都被淹了,真是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
韩妈心头一酸,泪水滚滚而流。
魏大姐能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拉着她胳膊劝道:“延凤,别哭了,这是天灾,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还是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
家当全在宿舍里,天知道水会涨多高,天知道客运码头的老房子会不会被水泡塌?
如果用沙袋垒的第二道防线挡不住江水或者宿舍塌了,且不说全家老小以后有没有饭吃,甚至连换洗衣裳都没有。
韩妈顾不上再伤心难过,连忙擦了把眼泪,哽咽着说:“好,先回去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