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神色微显紧张,小心问道:“怎么?三小姐是吃不惯这个口味吗?”
“倒也不是,味道还不错,有些稀奇,只是吃起来不像是府里头的厨子做的。”
而她身边的侍女极为注重她的饮食健康,亦是不会在外购买来历不明的食物。
不过方歌渔并不怕自己被毒死。
什么东西入了口,只要和她胃口,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见方歌渔虽小口小口吸着汤,可那速度却一点也不慢,才一个说话的功夫,那汤就浅了一小半。
侍女会心一笑,道:“三小姐喜欢就好,今日府里头的厨子可是好生放了一日假,这早膳可不是他们准备的呢。”
“冬云你还有这手艺?”方歌渔很诧异。
侍女掩唇一笑,道:“婢子哪有这么好的手艺,是姬公子他清晨一大早,就来我们府上准备了这些早膳,他对三小姐,可当真是用心呢。”
方歌渔动作一顿,面上散漫的表情渐渐淡去。她将手里的汤碗往案上一放,眉头皱起来,不喜道:“姬公子?那是何人?
冬云,我方歌渔的府上的大门,何时能够随意向一个外人开放了。”
自仙陵城归来,虽说方歌渔的脾气还似以前那般行事随心所欲可脾气却是大有收敛许多。
不过说是收敛,更像是无心无欲,许多事情变得没以往那般爱计较。
哪怕府上下人做错了一些事,她也变得不怎么爱计较。
可今日这不动声色的脾气却发得着实令人发憷。
冬云面上一下子起了难色:“这……是城主大人同意了,婢子才将姬公子迎入府中来的。”
方歌渔面色一沉,“我自己的府邸,进什么人,何时连我自己都做不了主了?”
她将手里头的包子也扔了,“现在人在何处,莫不是还留在府上吧?”
冬云犹豫了一会,道:“人现在就在房门口外候着……三小姐,这毕竟是城主大人认可的人,日后极有可能成为小姐你……”
在方歌渔如刀子的眼神下,冬云识相地闭上了嘴,低下头去:“婢子这就去将人请辞回去好了。”
“不必了。”方歌渔将自己两只脏兮兮地小手都擦在桌布上。
“既然来都来了,不妨请进来掌掌眼吧,能得父亲看中的人,这位姬公子,倒是可以会一会。”
冬云神情古怪,听方歌渔这方言辞,似乎是早已不记得这位姬公子了。
以自家小姐那过分骄傲自大的性子,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便有着严重的脸盲症。
自动在脑海之中过滤掉相关记忆已是常态。
可夜宴不过是在五日前,而且她听到传言。
那位姬公子行事格外生猛,可是当着众多上清仙界来的求亲者以及城主大人的面,强吻了三小姐。遭遇到了这种事情,竟还能够将人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冬云也不得不佩服自家小姐的生猛忘性。
不过愿意见人,终归是件好事。
唯恐方歌渔后悔,冬云很快将百里安请入屋中来。
窗子未关,风雪仍在不住地往屋内灌入,壁炉内烧得正旺的炭火也熄灭了些。
方歌渔两只雪嫩软白的小脚光在地毯里,相互搭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翘着玉雪可爱的脚趾头。
她目光带着奇异的审视,打量着入屋来的百里安。
“你们都下去吧?”
将一众侍女遣散后,百里安还未说话。
原本就不安分埋在厚实地毯里的小脚飞起一脚,重重地踏在百里安的胸口上。
力度不轻,若是换做普通人,怕是直接被这一脚踹得重残了。
可百里安才融合自己的尸骨,尸魔的体魄异于常人,这一脚落在他的身上无异于挠痒。
但面对方歌渔的任性举动,他还是十分配合地倒退两步。
他面上似笑非笑,正要说话,便听到方歌渔冷而陌生的嗓音响起。
“你好大的本事,竟然能够说服我的父亲,混入我的府邸中来?
我听她们都唤你姬公子?人间何时多了你这么一个人物?”
百里安表情一下子僵住,他死死地看着方歌渔冷若冰霜的小脸。确认她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
一颗心渐渐沉进到了冰窟里。
“方歌渔,你将我的记忆……抹除了?”百里安得出了一个残忍的结论。
这个家伙!
行事竟如此决绝不讲道理!
这下轮到方歌渔怔住了,她眼眸细细眯起,“哦?原来你就是我信中留言所说的百里安?”
“信中留言?”
方歌渔神情略显不耐:“前几日,我应当是将某个人的记忆尽数封印抹除,给第二日的我留了一张纸条,言明了一切。
如今看来,你当真也是个大麻烦,竟能将我逼至此等境地。”
她站起身来,似未睡醒,又打了一个哈欠:“不过对于此刻的我而言,往事已拭,关于你的一切皆成空白。
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但你应该已经清楚。
我应剑而生,七情六欲已成化石,你心中所之图谋,注定落空,还是早些醒悟吧。”
“方歌渔,为了一把破剑,你可当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啊……”
百里安声音平静如水,目光无波无澜,可心思一向敏锐的方歌渔却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他生气了。
而且还气得不清。
可他气着气着,又低低笑了起来,圆润的瞳仁漆黑,眸子湿漉漉的,好似隔着一层迷雾。
他向方歌渔靠近了一步。
因高她一个头,他不得不微微弯腰,与她保持着平视:“也是,你总是活得这般带有尖锐的棱角,声色张扬又伤人伤己,行事全然不计后果。
有时候又让人不禁恨得牙痒痒的。不过……”
百里安冷不丁地忽然抬起手,将她头顶上睡乱的毛发温柔抚平,轻笑道:
“对我而言,你很重要,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有台阶下。
这一次,依然如此。
你抛弃过往没关系,我们可以从头再来。
我对你,有用不完的耐心。”
原以为这小子是怒极反笑,毕竟他方才分明是肉眼可见的动怒生气了。
可这才一眨眼的功夫,竟就将自己给哄好了?
方歌渔不禁怀疑这家伙的脑子是什么构造,怎么行事思维全然与人不同?
而且这股子黏糊劲儿是怎么回事,像个……男狐狸精似的。
纸条里也没说她主动抛弃忘记的那个人是个如此胡搅蛮缠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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