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的视线早已模糊,看什么都是昏暗重影的,他轻声开口:“我想这场战斗应该是我胜了,你们……有异议吗?”他语调极轻极缓,还带着几分重伤时的无力,可每一个字,落在人心头上,都十分强悍。
整个青叶世界都崩毁了,魔界最强的魔河此刻都晕死在他的怀中,何人还敢有任何异议。
即便此刻弥路少君表情如吃了狗屎一般,对于百里安的提问,他亦是没有任何表态。
没有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百里安点了点头,抬步前行,魔群在他面前主动分开道路,亦如今日君归宴蜀辞出场时的待遇。
他来到岁月台下,准备将蜀辞放回她原先的席座间。
弥路沉着脸,面色极为可怕阴沉地准备接过他怀中的蜀辞,谁知百里安忽然折身,将蜀辞放到了六河的席座上。
弥路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一想到了从今日起,数十万年来,魔界不可撼动的首河再也不是他一手扶持上位的蜀辞了,心里就烧起了一把火,一路烧到嗓子。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少年有什么理由能够活着从青叶世界中出来。
更荒谬的是,他竟然真的打败了蜀辞。
百里安来到原先属于蜀辞的座位,衽衣坐下,目光平静得仿佛寻常吃酒席一般。
看那样子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就她方才那么一搁一坐,魔界将迎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宁非烟面上的神情也是十分的精彩,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从被算计为舍魔利所伤,到那只猫儿坐上了蜀辞的位置,这几日的跌峦起伏真真是叫她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曾经不败的魔河一路溜滑到了六河的位置,她随手打晕掳来的一个小家伙摇身一变,成为了当今魔界第二人,地位仅次于魔君之下。
虽说不知他用了怎样的手段,将蜀辞逼成这样,但眼下看他浑身灵力尽枯,气息虚君归宴尚未结束,那是不是意味着此刻她只要投牌战令,趁他重伤,便可借此机会发起新的一轮挑战赛。
她不似蜀辞那般冷酷决然,百里安对他有恩,她自然不会对他狠下死手,只求他败。
反正他已助她良多,如今最后一程,不如再助她登上神坛?手指轻抚冰冷的战令,只需她意念一动,便可将这枚战令送至盒中。
“咳咳……”这时,她听见对面那方,传来隐隐嘶哑的咳嗽声。
宁非烟抬眸望去,隔着重重雨帘,看着安坐在席的少年,他身上换了一件干净的紫衫,低头咳嗽间,袖口微染红意。
面色苍白得吓人,眼睛又黑得像湖水一般。
因见他领口敞开,露出锁骨下方肌肤青青红红触目惊心的伤,像是烙印一般刻在那里,便知今日这一战,纵然是他赢了,但代价也是足够让他去掉半条命的。
许是这漫天瓢泼大雨让入目之下的山河显得有些破碎苍凉,雨寒霜中,凉意刺得她胸口有些疼。
掌心的令牌幽然地滑进了袖口之中。
算了……
青树都已经毁了,寒雨伤身,她背上的伤口太疼了,宁非烟不想吃苦淋雨。
所以……且是放他一马好了。
百里安强忍着胸腔内上涌的猩气。
他压下咳意,抬眸看向岁月台上高高在上的女魔君,道:“听闻魔界君归宴有一个规矩,但凡能够在挑战赛上挑战蜀辞而不死者,皆可以向魔君陛下讨一个恩赏,若是运气好些,能够战胜蜀辞者,便可讨两个恩赏,敢问陛下,可是有此事?”
女魔君眼神凉薄,看着她的时候,竟有隆冬腊月的深寒之意,暗藏的凌厉:“大凡恩赏,皆在三日君归宴结束之后,朕自然不会食言而肥。”
百里安目光不动声色地瞥了弥路一眼,心中已有定夺:“多谢陛下。”
女魔君收回目光,起身离座:“朕乏了,回殿休息去,诸位自行为便。”
仿佛对这场君归宴失去了最后的兴趣,女魔君周身魔雾大起,风雨一卷,便消失在了岁月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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