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这些主子,玩手腕、整起人来一样是不差的。也幸好,现在皇上宿在听雪轩的时候多,一个月里面倒是有二十天宿在那里,别的嫔妃寝宫几乎很少去。即便偶尔去了,也是极少留宿的。否则,就那个枕头风,都够你这个现在身份还未明的储君一呛的。就在高无庸心思百转的时候,却听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下御座,来到英王与自己身边的皇帝淡淡道:“就按阿九吩咐的去做。前次皇后大行,二王忤逆作乱时在温德殿,朕就觉得这些孩子,太过于娇生惯养了,的确该好好的教育、教育了。”
待高无庸点头,去安排人将等候在殿外的乳母叫进来,将各自的主子带回寝宫后。皇帝转过头,对着一脸平静,让人看不出喜乐的黄琼淡淡道:“难道你真的就不担心,按照你这个方式,会给自己的子孙,教出来一些对手来?”
皇帝的这番反问,黄琼也是淡淡的一笑:“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连自己的兄弟都害怕,只能说我对自己都没有信心。若是担心对自己的子孙不利,便养成一群只知道躺在祖宗留下的江山,靠着吸取民脂民膏,横征暴敛聚敛财富的废物来,那才是对天家最大的危害。”
“诸皇子未必要成材,可是一定要成人,懂得民间的疾苦。这样,无论是就藩也好,留在京城也罢,才不会出现不择手段聚敛。古今多少王朝,都毁于那些生在深宫,长于妇人与宦官之手,不知民间疾苦,更发出何不肉食感叹的皇子手中?”
看着态度很坚决的黄琼,皇帝却是摇了摇头:“希望如你所想吧。走,与朕去温德殿,明儿接见外邦使臣的一些事情,朕还要与你商议一下。明儿,你与朕一同参加大朝会。对了,高无庸,一会儿你去把金城公主喊到温德殿,朕也有些话要对她说。”
只是就在皇帝走出广寿殿外,正准备上御辇的时候。黄琼却是突然开口道:“父皇,广寿殿离着温德殿,不过一炷香的距离。眼下时辰还早,儿臣陪着您散步回去,一是松乏一下筋骨,二也正好消化消化食。正所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嘛,儿臣可还指望您长命百岁呢。”
听到黄琼的邀请,皇帝微微沉吟了一下,便欣然点头答应。挥退了身后一直等着自己的御辇后,皇帝抬腿便在两个掌灯太监的引导之下,率先迈步向着温德殿方向走去,而黄琼则紧跟其上。高无庸见状,也连忙带着几个贴身太监,小心翼翼的落后几步后跟了上去。
皇帝走了几步,却突然微微回头,对着小心翼翼错后自己半步的黄琼道:“今晚的事情,你是怎么看的?朕也知道,滕王的话让你难受了。而且滕王的想法,未必只是就代表他自己。恐怕诸皇子之中,抱着类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对于皇帝的这番话,黄琼不由得捏了捏鼻子苦笑:“我说老爷子,你有必要这么没完没了的试探吗?你的那些儿子之中,除了那些年纪太小的之外,恐怕也许只有永王,从来没有私底下说过,我是什么淮阳欲孽或是贱种一类的话。当初,又有那个真的看得起我过?”
“纪王自己今儿还是第一次见面,性格是不是犹如看起来那样谨小慎微,自己之前没有接触过不知道,可私下也未必没有说过。至于那个书呆子一样的沈王,也同样未必私下里没有说过。只不过,那个沈王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表面上的文章更是做得极好罢了。”
“在天家这种环境之下,长大的皇子又有那个真的表里如一?那个不是两面的性格,做的一手好表面文章?真正的直性子,恐怕早就与赵王一样,就因为一句话便死的莫名其妙。你这么一再试探我,不就是担心因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我将来对你那些儿子大开杀戒吗?要的不就是一个承诺吗?”
不过,心中腹议归腹议,但皇帝的问话,黄琼却又不能不回答。看着皇帝一脸期待的目光,黄琼面色很是平静的道:“父皇实在有些多虑了。谁人面前不说人,谁人又背后不被人说?父皇能不理会宗室的非议,大胆一而再的启用儿臣,儿臣又岂会自甘落后?”
“儿臣是父皇的儿子,无论长在谁的手中,但骨血里面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况且,母亲又何尝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俗话说,父母的格局决定了孩子的格局。您与母亲都是那种大格局的人,教出来的儿子又岂会差了?父皇能包容的事情,儿臣自感也不会差的太多。”
黄琼的回答,皇帝却是并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抬起头,看了看天色皎洁月色沉吟了良久,才面色有些凝重的道:“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不要忘记我们父子今儿的这番对话。不要在这方面,过于苛刻你的兄弟们。只要他们不去造反,无论如何也给他们留下一条生路。”
“善待你的手足同胞,不要因为他们现在的轻慢,而带来他日的杀身之祸。朕当年虽说不受世宗皇帝待见,朕的那些兄弟同样拿作践朕不当回事,可他们的子孙朕一样护得很周全。都说为相者要大肚能容天下之事,但身为人君更要有海纳百川、包容天下的肚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