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黄琼这番话,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说别的,自己那位就藩郑州的二哥,在那位陈相爷过寿的时候送那重的礼,这钱是从那里来的?除了自己封地的民脂民膏,还能有什么来源?恐怕那位瑞王要是真的按照祖制来,他也拿不出这么大的手笔来。
亲王的确算是有钱的,不说别的亲王出宫就府的时候,按照祖制一般皇帝都会赏一笔数目不菲的分家钱。按照所赐永业田的数量,一般也都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问题是这些钱自己想要锦衣玉食固然够了,可要是干点别的事情就不够了。
贾权说起过,那位瑞王还有景王,私下与太子斗的像是乌眼鸡一样。都想办法要在朝中,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拉拢官员,这钱还不得像是流水一样出去。单靠每年永业田那点进项,恐怕什么都不够。
这年头没钱谁给你办事,就算你是亲王也一样。反正你在当上皇帝之前,也决定不了人家的生死。要想维持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又要想拉拢更多的官员为自己效力,不想法子大势捞钱那行?
那二位在封地搞的天怒人怨,刮地三尺捞钱的真实情况,恐怕只会比那几位老者说的重,绝对不会更轻。因为按照所谓的大齐朝祖制,宗室是不得经商的。眼下二王与太子斗得如此激烈,不可能会自己将把柄送到太子手中。
种种限制之下,能来钱的除了土地,那还有什么?但这番话,黄琼却没有办法直说。面对皇帝的感叹,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睁着眼说瞎话,来宽慰自己的这位皇帝老子而已。至于再多的,黄琼自感还是无能为力的。
这其中不仅涉及到两个亲王,更涉及到那位现在已经把自己视为眼中钉,只不过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就藩在外,对自己更有实质上威胁兄弟,还没有来得及拔除的太子。这种浑水,黄琼眼下自认还没有那个实力去趟。
眼下鹬蚌相争,他这个渔翁虽说不想得什么利,但至少不想搀和进去。自己今天无论偏向谁说话,都会引起其他方面的报复。而这个报复,自己眼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承受能力。坐山观虎斗,暗中想办法积蓄实力,才是自己眼下最该做的事情。
只不过虽说打定主意坐山观虎斗,但良心上却依旧感觉到过意不去,总想为那些流民做些什么的黄琼,看着面前的皇帝咬了咬牙道:“父皇,儿臣有句话如不说,总感觉到如鲠在喉。但说出来又怕有辱圣听,所以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这里就我们父子两个人,没有什么外人,你有什么话不能讲?怎么怕你那些话说出来朕受不了,会治你的罪?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胆小了?你当初把朕哄骗过去的时候,怎么不怕朕事后治你的罪?”
对于黄琼的吞吞吐吐,皇帝很是有些不满意。尽管他也知道,让这个滑头儿子如此犹豫的话,对自己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皇帝依旧想听听,这个儿子究竟会将矛头指向谁?是那位京兆府的后台太子,还是瑞王或是景王。
既然皇帝都已经开了金口,黄琼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在犹豫的了。反正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说与不说,结果估计都是一个鸟样。想到这里,黄琼咬了咬牙道:“父皇,儿臣在就府之前,一直都在冷宫读书,并未解除过或是看过外边的天地。”
“我大齐的民生究竟如何,儿臣既不知道也没有见过。但书读的多了,书中的道理明白的多了,人想的东西自然也会往远了想。当然这个想,不是那种想某些不该自己去想的东西,而是想起某有一个道理。”
“儿臣在回来的路上,想起了之前读史书的时候,《史纪》中的一句话:秦暴政,视百姓为走狗,两世而亡。始皇帝虽说灭六国,一统天下,但秦政却苛于暴政。百姓不堪其苦,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引发天下大乱,使得始皇帝开创的大好基业不过两世而亡。”
“东汉末年黄巾之乱,虽说有张角之流妖言惑众,但未必不与当时土地兼并之烈无关。西晋亡国固然有五胡乱华之因,但始作俑者却是流民之乱。隋炀帝开运河、造宫殿、征高丽,到处巡游、浮夸国力,使得民心尽失,最终官逼民反一手断送了大好江山?”
“本朝的太祖皇帝,虽说起兵于草莽,但正是因为大批流民的加入才最后壮大,并最终夺取天下,开创了本朝大好的基业。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不可辱、民心不可欺。”“父皇,如果当今天下大势,真犹如几个百姓所说的,那就真的危如卵石了。土地兼并愈演愈烈,使得流民越来越多,虽卖儿卖女尚无饱腹之力。老百姓活不下去是要造反的,一旦有别有用心之人,广布流言后登高一呼,这天下大势恐怕会有糜烂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