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当下群牧监牧马的方式,与那些游牧部落并无太大的区别。也基本上都是在草原上放养的,就算是想要从马料中捞取一些好处,都没有什么余地。与其花这么大的代价,还不如收买兵部那些人,给各部骑兵送马料更有甜头。
没有什么好处的事情,任凭黄琼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必要,采取诬告这样的手段。从今天京兆府的马市热闹程度来看,想要买一匹马代步或是驾辕拉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大齐朝不缺马,普通的马无论是驾辕还是代步,甚至是耕地的马数量还是很充足的。
贩马也一样不困难,在属地找人具保到各路转运司衙门开张证明就可以。只要贩运的不是战马,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麻烦的。除非是想要买到足够多数量,而且可以充当战马的马,才有可能需要与群牧监这样的衙门打交道。想到这里,黄琼不由的吃了一惊。
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宋之唤,在与同样想到什么的贾权对视一眼之后,黄琼沉声道:“你知道诬陷你父亲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吗?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别人诬陷你父亲,总得至少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而且,你父亲被人诬陷,也不至于不做任何辩解便自尽。就算有人手眼通天,可这大齐朝总该还是有说理的地方。按照《大齐律》你父亲这样的官员,即便被判死刑,也要经过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的。”
“你父亲如此草率的便自尽,不给自己做任何辩解,你怎么让我相信这件事情不是真的,而是别人诬陷的?没有一个准确的说辞,本王很难想象有人会在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之下,便出面诬陷你的父亲。别人诬陷你父亲,总不该是为了多贪污几斤马料吧。”
黄琼的这番话,让宋之唤也愣住了,好大一会之后才道:“父亲为官多年,虽说与同僚偶尔有些摩擦,但从不与人结怨。出面诬告的那个人,父亲不仅未曾得罪过他,还曾经帮过他。而且此人性情胆小怕事,从来不敢做违背朝廷定律的事情。”
“这次他居然出面诬告父亲,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都想不出他诬陷父亲的理由是什么。不过在事出半年之前,景王曾经派人去过肃州马场。景王派去的使者,与父亲谈了一些什么,一向与我知无不言的父亲,却无论我怎么询问却都未告诉我。”
“不过在景王派出的使者离开后,父亲经常一夜一夜叹息,给人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因为朝廷有定制,在边地任职官员不得携带家眷。所以除了我被父亲接往任所读书,以及父亲身边的一个侍妾之外,其余家人还都留在家乡。”
“景王使者离开之后,父亲曾让人送信,让母亲立即带着家人出去躲避。但派出送信的人,一去便没有了回音。两个月之前朝廷派人索拿父亲,连同属下官员以及家属进京。却没有想到在途经长安的时候,见到了被从家乡带过来的家人。”
“除了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之外,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连同祖母和母亲一并被从家乡押解准备进京。父亲看到家人后,当时就脸色惨白。那个从家乡押解家人来到长安的官员,在与父亲单独谈了一个时辰后,父亲当夜便投环自尽。”
“因为是他单独与父亲谈的话,谁也不知道他们谈的是什么。父亲临死之前,只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冤字。父亲自尽,祖母当夜记怒攻心也去了。见到父亲与祖母相继过世,母亲不忍独活,更不想进京受辱,在渡黄河的时候也寻机跳河寻了短见。”
“可怜父亲一心为朝廷尽忠,兢兢战战从未敢有半点差错和携带,最终却只落得一个草席裹尸草草埋葬。年轻便守寡,独自一人带着父亲生活的祖母,为了让父亲出人头地,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等到父亲进士及第,却还未享受几年清福,便又遭此大难。”
“还有母亲,自与父亲成亲之后,便上侍奉祖母下养育了我们四个子女。父亲三十岁进士及第后,便一直在外做官。家中全靠母亲维持,才能只依靠父亲俸禄便衣食无忧。我们几个子女,也在母亲教育之下成人。”
“可怜我的父母,一个为官清廉一辈子,去只落得一个草席裹尸。一个勤俭持家、任劳任怨却落得一个尸骨无存。而父亲虽然自尽,可朝廷却没有打算放过我的家人。而是将我与弟妹押解到京,在京城刑部大狱了关了半个月之后,便全部发卖为奴。”
“我侥幸被陈夫人买回,可怜我的弟妹至今还不知道流落到了何方。尤其我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不知道会不会被发落到教坊司?”说到这里,想起家人悲惨的经历,宋之唤的眼泪又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