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幽冥王子叮嘱他道:“凡人不可太逍遥,大难临头魂魄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你若逢难,记得念我的名号,否则过了弥留之际,生死命定,中阴身离开躯体,变成游魂野鬼,或流转六道,我也无能为力。”
少年站起来,惊诧地抚弄了一下头上的青巾道:“这个绸饰,有什么用处呢?而且,我怎么可以白手索要神仙的东西呢?”
幽冥王子冷笑:“凡人就是喜欢小瞧自己不懂的事物,它叫风尘帕,上绣优钵罗花,也就是青莲花,佛陀座前极为圣洁的花,如同佛眼。你戴上它,紧要时念我的名号,便能获得佑护,也可应心念,获得变现的神通力。你不信,哭一下!”
少年就好奇地摸了一下神帕,暗祷他的名号,想到女子悲哭的念头,浑身上下就变成了抹粉涂朱一女人,莲步微晃路斜倾,眼中漫漫离人泪,伤心欲绝几欲晕。他马上返回原身,惊叹道:“我感觉自己像个女人,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啊!真是不可思议!平时,我不敢流泪,不敢痛哭,不敢大笑,活在孔儒之下,几乎就只懂得正襟危坐了。”
幽冥王子面露不屑:“孔儒之道,拘人有束,但佛陀的教法,拘人靠自心,不是靠外在的礼术,只要*见性,洞察宇宙真相,看待任何事物,都超脱畅快,无拘亦无束了!”
又仰天反思,“我本是佛座下弟子文殊菩萨的坐骑圣狮,奈何不久前,在佛陀*上偶尔感到困顿,被蝴蝶绕飞所戏,我一路追逐过去,不慎动了嗔念。一念嗔心,就堕入地狱,于是被惩罚重回六道,随生死轮转,为幽冥职司……”
书生湘竹看妄听幻,心有余悸,暗暗叹道:“他也有嗔念,所以和我,及世人一样,都在生死轮转中,受贪嗔痴*之苦。可见修学佛道,考验接踵不休,累积数世,方能成功,如矿石抛掷火中,几时得以炼成黄金,甚渺茫兮!我区区一个白衣,何德何能,何日何月,才能修成佛道呢?”
湘竹流泪了,待幽冥道的仪仗飘忽而过后,对着家中正堂里摆设的佛案,长叹数息,香烟缭绕,灯影不定,令他的愁眉无法躲闪。那时间,佛的镀金之身仿佛显相,金光照耀满室,屋宇内如披霞缎,如处白昼,佛像启唇说话:
“善哉!湘子!人贵在立志,但更重在恒心修习。你因笃诚向佛,而延汝父命,这就是少许的福报,长此积善,福报更多。不要再妄自菲薄,但凡人在世上,只要有一颗向善之心,就是金子般的心,再多的荣华富贵都无法比拟。”
湘竹惊骇不已,跪倒在佛像前,痛哭流涕,发誓愿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浮华虚妄,梦幻不实,弟子怎么敢贪恋呢!请佛明鉴,弟子有世俗缠缚,攻书以备科考,求取功名,无论得中果第如何,都是命定,弟子自当随缘,等闲视之,绝不贪恋功名利禄,一旦事了,就潜心归隐,入深山避世修行,永不返尘俗!”
佛像金身慢慢隐褪了,恢复成外壳枯朽剥落的雕塑之态,再不言语,屋中回响如长叹,仿佛世人之允诺薄似残月,轻如烟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