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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5章 寒蝉

作者:马月猴年

学宫大比,总共前后要持续三天,算起来也算是简化了许多,但是对于这些参加大比的学子来说,也算是一个相当长的考试了。

斐潜在第一天的时候露了一个面,表示主持和重视之后,就静悄悄的先行撤离了学宫,他自然不可能像是神像一样,一动不动在学宫呆坐三日,然后才离开。

这一次比试,对于大多数的学子来说,看到的,想到的,恐怕多数都是只会想到自身考得好就能取个高起点的职位上,或许也有一小部分的人会思考斐潜举办大比的这样行为的意义,但是肯定没有像是斐潜所考虑的那么深刻……

斐潜回到了政务厅的时候,荀谌正在处理政事。说起来,现在斐潜的幕府之下,有一点六部的雏形了,有管农业的,有注重于公业的,有处理户籍的,有主抓吏治的等等,基本上来说就算是后世六部的一个粗浅架构。

斐潜坐了下来,略有所思。

华夏古代王朝的政治结构,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五个字,“郡县加六部”。这个制度和核心其实就是中央集权加上文官制度。

很多人看见集权,往往都觉得有些不好,觉得分权才是民主,才是王道,但是实际上大国和小国在治理上面就有很大的不同,小国就不大会有什么地方割据或分裂的风险,也很难说什么中央与地方关系,而华夏至少从西周分封诸侯开始,就一直有一个大致可谓“中央与地方关系”的问题。

中央集权的根本,就是保证统一,国家的统一。统一和完整,一定是整个社会民众安居乐业的基础,否则战乱肯定就是生灵涂炭,百里赤野,这就像是三国之后的五胡乱华,一旦形成多国制度,华夏大地必定就是血流成河,处处烽火。

因此对于整个华夏王朝的核心部分来说,能不能保持对于地方的控制和统御,便是衡量一个中央政治集权的最为根本的标准。

而文官制度,则是中央政治集权的统治手段。通过调派不可世袭的官吏,到各地取担任地方大员,进行管理,在唐代之前,这些调派到了地方的大员,在交通和控制手段不成熟的时候,往往容易形成藩镇割据,就像是现在的大汉,又或是唐代的安禄山……

不过随着文官制度的进一步约束和规范,随着南北交通,特别是各种运河的开工和建成,中央的力量进一步的增加,地方藩镇割据的情况就逐渐的消亡了,变成了短时期的叛乱,不能长久的割据。

正是因为文官体制的进一步规范和严格,所以文官对于武将这种先天上有世袭倾向的体系各种看不顺眼……

同时在郡县制度之下,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越是上层,越是有相互制约的关系,而往下的,到了乡县的层面,往往就是一言堂了。就像是不管是称之为道、路,还是府,在这个层面上都有好几个大员相互制衡,而在县么,就是县令一个人说了算。

至于县令和县丞,基本上来说虽然有相互制约,但是实际上大多数时候两个人是处在相互妥协上的,因为两个人都知道,县令任期一到便会调走,所以没必要来一个就搞一个,除非是完全不知道变通,确实已经无法妥协的时候。

而从这样的一言堂机构成长起来的县令,又怎么会习惯高一层的各种制衡?所以越向上,便越搞事情,朋党的朋党,倾轧的倾轧,也就成为了文官制度的标配,那朝那代都不少。

同时,这种“郡县加六部”的模式一旦确定,就会在一定程度上排斥向外扩张……

因为这种制度,本身就是为了稳定和巩固所设立出来的,地方官员反感人员流动,因为这样的人员流动会带来大量的新生问题,这种问题往往也是地方官员所不能解决的,而中央朝堂也不喜欢人员流动,因为人员流动就不能确定收取赋税,就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来控制地方……

因此从上到下,都极度的厌恶人员流动,因此打压商业和严格控制人口流转,甚至将流民等同于奴隶和罪犯,也就成为了许多华夏王朝的国策。同时,因为边境往往人口稀薄,向外扩张的时候并不能像是其他地方一样可以获得足够的赋税收入,因此在面对扩张这件事情上,除了元朝那个怪胎之外,走“郡县加六部”的模式的王朝最终都自我阉割,失去了对外持续扩张的能力。

现在大比之后,斐潜就要吸纳大量的文官,同时将整个文官制度搭建起来,但是怎样才能更好的确保整个文官体系的凝聚力和进取心呢?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命题……

历史上,儒家,或者说儒教,企图挑起这个的担子,家国天下,养浩然气等等,都是其中的一种模式和方案,但是很明显,这些最终还是失效了,松散的,仅仅是仰仗个人的素养和自我约束,是不能和日常之中庞大的利益,奢侈的生活欲望所相抗的。

或许,像是后世的趴体一样,搞一个出来?

斐潜轻轻的用手指敲击着桌案,引来了荀谌的目光。荀谌知道这是斐潜的一个习惯,也知道这代表者斐潜又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不由得将自己的举动声响都放小了一些,以免搅乱了斐潜的思路。

首先,权利在一定程度上是需要制衡的,因为没有制衡的权利就基本上等同于毒药,对于其个人和王朝都是有毒害的,但是这个制衡么,又不能太过分,否则很多人必然就会生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同时太强悍的制衡力量又容易成为被人利用打击朝敌的工具……

而且在这个中间,皇权和相权的平衡和发展,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课题。就像是有的皇帝依靠锦衣卫就能搞定了那些有些小心思的大臣,可是有的皇帝再加上什么东厂西厂一起,依旧是越搞越乱……

皇权如此,相权也是一样。有能力的呢,野心大,没能力的么,一团糟。然后最开始的考查制度么,又仅仅是书面文章,具体能力什么的根本不知道,就像是开扭蛋摸奖一样,表面上全数都一样,不动手扭一下,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任重道远啊……”

斐潜不由得轻声感叹道。

“主公所言甚是……”荀谌接口说道。

“……”斐潜默然,瞄了一眼荀谌,我这是又有什么让你明白了是么?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有兵卒捧着一封急报奔来。

斐潜将情报拆开,上下一看,不由得愣了……

“袁本初……已卒……”

……ヘ( ̄ω ̄ヘ)( ̄~ ̄;)……

秋日已至,夕阳已经落下,但是天边还有隐隐的光华。

刘协站在皇宫宫墙之上,望着北面天边的绵延的山峦,神情肃穆且安静。夜风吹拂起刘协的外袍,也吹动着长长通天冠的系带。

通天冠,有些沉重。

在刘协的父亲,刘协的兄长,也曾经有这样类似的头冠……

刘氏之中一代又一代的人,在这三四百年时间内,都带着这样的头冠,可是有像自己一样,感觉到了这个头冠的沉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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