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是有类型的区分的。
舞台上的表演、银幕上的表演乃至于骗子的“表演”都是不同的。
这取决于观众观看这些表演的方式。
对于舞台演员来说,他们的观众是坐在固定的座位上,远远的观看他们的表演的。所以,他们必须使用夸张的肢体动作、情绪饱满的语言来放大自己想要传递的信息。
而银幕演员的观众,则是坐在屏幕之前的。这些观众的视角完全由导演来决定。镜头完全可以给演员的面部一个特写。银幕的演员不需要舞台演员那样夸张的表现手法,但面部一定要“有戏”。
人类相当于时时刻刻在用自己的语音、面部表情、肢体传递“话语字面之外”的信息。一个普通人在看书面文字的时候,对“讽刺”之类情绪解读的准确率只有可怜的百分之五十六。
只有再附带上语调、表情、仪态等等,人才能准确无误的传达自己所要表现的情绪。舞台演员正是因为怕观众因为距离而忽略了这些,所以不得不使用夸张的肢体动作、夸张的妆容。而动画作品的配音演员也是如此。一直到二十一世纪初,动画都没办法表现太过细腻的面部,因此配音演员必须使用情绪饱满过头的表演来弥补这一点。
一个优秀的配音演员无需磨炼自己面部的表现力,而一个优秀的银幕演员若是按照自己平素的习惯来配动画作品,语音多半会显得僵硬呆板。
语言、文字,再加上表情、动作、肢体等等,这些加在一块,就构成了人类对外表达自己心灵的路径。
早在1982年,就有人注意到线上文字沟通因语气、手势、面部表情缺失而带来的交流障碍。因此,就有人倡议由符号组成的“笑脸”或“哭脸”表情来补充。这一提议逐渐发展为成熟的“表情包语言”,作为“文本之外信息”缺位的补充。
赛博人其实面对着类似的问题。高改造率的人们很多都失去了面部表情乃至一整张脸。很多工人的工业类义体都非常呆板,灵巧不足。而能够模拟情绪的语音合成器又多是收费服务。
但就算如此,内功高手依旧可以精准的判断一个人的情绪,乃至于这情绪所侧写出的“人格”。
内功入门,是从人类大脑掌管“语言机能”的索绪尔区入手,通过特殊的冥想,刺激固定的大脑活动,辅以还丹酶、逆转录病毒与其他激素,创造与强化索绪尔区与其他高级功能区的连接,重构脑神经网络。
在这个过程当中。“语言”的机能会不断扩张,统括其他的机能。
而它与辨识动作、表情机能的脑区完成深度链接之后,他人不经意的小动作,在内家高手眼中就仿佛“说话声”或者“文本”一样明显。
比如说站立时不经意形成的姿态,或者说话时有意无意的习惯。
这些因素林林总总叠加在一块,就构成了一个人“总的行为”——这是“人格”在社会关系、文化生活中留下的“轨迹”。
就好像粒子物理学家靠着捕捉微观粒子的轨迹推测不可观测的亚原子粒子性质一样,内功高手就可以锁定那个“人格”。传说,追命游骑里有部分人的内功是特化这一点的。这正是他们令人闻风丧胆的原因——只要被他们锁定了,不管怎么更换义体,都会被咬上。
胡医生的内功修为在科研骑士团里算是过得去的,有汇编境的高段了。这等修为在机械境高段的阿耆尼王弟子面前不堪一击,但是却已经足够透过人类行为,去阅读人类的人格了。
他按捺住了自己的激动。他告诉自己,武祖的崇拜者现在依旧不少,只是模仿些许行为并不困难。
胡医生强自镇定,看着那人,道:“科研骑士的生物脑也是柔软的。至少我不会危害患者。”
“你对病患负责吗?”那个黑袍人语气里有一点嘲讽的意味,“你能不因立场、地位的差别而差别对待患者吗?对你来说,庇护者的孩子与侠客的孩子……”
“都是一样的。”胡医生说道。他非常希望可以留下这个人,好仔细观察。
刚才这个人好像说了点什么旧社会的东西——这东西第八武神好像也对他说过。
那个全身覆盖在黑袍之下的人看了他几眼:“哦,是吗?”
胡医生道:“我从来没有像旧世代的医者那样发誓,我也不明白对着虚构之物立下誓言、请没有执行力的共同想象来做见证有什么意义。但是,至少我会想要救人。”
黑袍人沉默了几秒:“这样啊……姑且算是这样吧。”
这人正是向山。在穿过了隧道之后,他就来到了高原之上。在花了一些时间急行军之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了第八武神的故乡德拉科鲁兹城。
目前来看,只有先抵达这里,他们才能够阻挠阿耆尼王的企图。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的事情。
那个女孩的伤势。
女孩已经陷入了自我保护的假死状态,一路上都没有醒过来。向山觉得,或许得找一个这时代的医生来。
虽然他懂得一些手术,但是那完全局限在“神经外科”的领域——对于满改造率的赛博人来说,只有神经内科和神经外科才是有用的吧。
但是他从没有试过一次性将改造率接近零开始做。在那次重伤之前,尤基手脚与相当一部分内脏都是义体化的。
纯肉体的人类本来就很脆弱,更别说这还是个重伤过的,曾一度陷入濒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