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客户通常会给三万日元。
恩师是两万到三万日元。
亲属里,兄弟姐妹的同辈人三万,父母五万到十万日元等等。
这是可以以地域区分,却无需分阶层的共识。
说白了,就是天皇嫁女对于请来的宾客也是这么收份子钱的,没有例外。
而且因为近年经济形势大好,对比前几年的情况,份子钱也已经有了很大幅度的增长了。
其实在广场协议之前,那时最普通的人际关系只要随礼两千円就行了。
结果现在行情普通上涨。无论朋友还是同事五千円都有点拿不出手了,起码也要一万円。
想想看,两年的时间涨了三五倍,这实在涨得有点快了。
说白了,这玩意也跟着经济泡沫走。
果真时代巨浪影响到了日本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啊。
所以说,送给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的礼金,其实已经是松本庆子考虑到他们是宁卫民在日本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关系算是比较亲近的,极力往多了给了。
甚至都到了能够比肩新郎和新娘至亲的地步。
在日本,他们送出这个数目的礼金非但不会被人嫌弃,反而多半会被新郎新娘给与一个热烈拥抱。
真要说到担心,其实松本庆子担心的倒是会不会送的太惹眼,会让他们看起来像个什么都要争先,总是找机会炫耀财富的暴发户呢。
她怕会因此引起别人的误会,甚至引起新郎新娘家人的非议呢。
可以,有理有据,想得已经很周全了。
宁卫民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
至于他的心里,滋味其实是有些矛盾的,心痛更大于庆幸。
因为份子钱不用多送当然是好,可问题是他也很快就要举行婚礼了。
也就是说,无论他和庆子的婚礼多么铺张,怕也只能按照这个标准来收份子钱了。
这和他的预期可有不小的差距,只能说日本人就是鬼啊,连个敛财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的婚礼,大约赔本是肯定、确定,以及一定的了。
哎,费力不讨好,真是费力不讨好。
越想越心痛,他也只有叹着气出门发动车辆去了。
而这突然间的情绪转变,则让松本庆子感到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
心说又怎么了?
刚才明明还好好的,忽然就变得失落起来。
难道结婚不是件好事吗?我们也要结婚了呀。
自己的未婚夫哪儿都好,就是情绪方面……好像有点神经太敏感了。
是因为孤儿的原因嘛?
看来妈妈说的没错,男人再有本事,内心也是一个孩子,也需要温柔和关爱。
今后自己还是得尽力多关心他才是呀……
宁卫民当然不会知道到松本庆子的想法。
但他的情绪确实在松本庆子故意转移话题中慢慢好了起来,甚至还有点期待起来。
要知道,一般婚宴,他肯定是不会去参加的。
他那么忙,哪儿有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兴趣。
但今天这场他非去不可,因为结婚的是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
这两个人不但都可以算作他的朋友,香川美代子还是香川凛子的姐姐。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香川美代子还是介绍他和庆子相识相爱的大媒。
想当初要不是因为香川美代子请求自己帮忙,他和庆子也不会有幸福的今天。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要到场恭贺一声,为这修成了正果的幸福一对送上祝贺。
不过话说回来了,任何事都没有尽善尽美的。
对他们的结婚这件事,他也是既感到欣慰,又多少有点遗憾。
欣慰在于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这对在东京飘零的男女终成眷属,得到了他们的幸福、
他愿意看到这一对像他一样出身贫寒的小夫妻能过上幸福的日子。
也庆幸他们听了自己的劝告提前买下了房子,让他们从此真正在东京站住了脚。
而遗憾在于,日本人的封建思想和传统实在是太根深蒂固了。
香川美代子,啊,不……
一周前她就和左海佑二郎登记了,因此也改了姓了……
所以现在应该称呼她左海美代子。
对,她已经向青叶不动产递交了辞呈,准备在婚后就回家相夫教子了。
也就是转职当家庭主妇,以后就不出来工作了。
这种事在宁卫民的眼中,当然是愚蠢至极,又实在令人无可奈何。
说实话,他其实认为香川美代子的性情开朗大度,又有耐心和细心,说话也很谦虚客气。
其实远比爱吹牛的左海佑二郎更容易讨人喜欢,获得客户的信任,这一点从销售数据上就能看得出来。
即便没有宁卫民刻意的关照,香川美代子如今也凭借自己的本事成为了青叶不动产的金牌销售。
而现在这大好时机,正是她大展拳脚的时期啊。
最后的三年,弄好了,她不但能还清房贷,甚至能把后半辈子的钱给挣出来。
不但能够彻底实现阶层超越,兴许还能自己拥有一家咖啡店或者花店什么的。
可偏偏左海佑二郎怕人笑话他,觉得结婚后还让老婆挣钱是男人没本事。
再加上这家伙如愿以偿的真的升职了,索性就让美代子从青叶不动产辞职了。
而美代子居然对这种要牺牲自己的付出心甘情愿,毫无怨言,非常顺从的就答应了。
要知道,这种离职是没有经济补偿的。
青叶的老板出于人情,只是提前把她做成的交易提成都发给了她,个人还给了十万円的礼金,一再的挽留,哪怕不能当时就改变美代子的想法,也劝她好好想清楚。
由此可见对她的器重。
但即使老板做到这份上,美代子也是吃了秤砣一样,坚决谢绝了。
对这种事,宁卫民还能怎么办呢?
人各有志,他也没办法干预。
哪怕他都跟香川美代子打招呼了,说卖地产的事情还想委托给她处理,让她干几年再退职,人家也毫不留恋,义无反顾。
这就没辙了。
他再牛也治不了这种日本社会长期存在的顽疾,更管不到人家两口子想要怎么过日子上。
所以现在他,只是在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后,忽然心有所感罢了。
他忽然意识到华夏所有女性都该庆幸自己生在了华夏,都该为此而感激自己的祖国。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华夏才是真正实现了男女平等权利的极少数国家,真的很罕见。
总之,就这么一路浮想联翩。
宁卫民开着松本庆子的那辆丰田皇冠,赶到了喜宴要举行的地点——位于东京新宿的新大谷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