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九皋山上,汤昭曾为花师妹生日宴准备礼花烟火,但和今日的礼花一比未免太小儿科。十余种颜色、形状各异的礼花接连不断的冲天而起,久久不灭,把夜空照的五光十色,当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紧接着,各区桌椅连同花坛都自己动起来,拼成了一个环形的大桌。这种区位移动好似迷宫城故计,当日一个城的建筑都能互相换来换去,何况区区座椅。
环形的桌子不再区分位次高低,大家比邻而座,同桌饮酒。云座高台也降了下来,拼成环形长桌的一部分,贵宾与年轻人同坐,气氛自然更热烈亲近。
而环形桌子的座位竟然是随机的,汤昭并非挨着本来对坐的吴云飞,反而挨着两个远处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汤昭只微有印象,记得是南边一个中等势力的弟子,排在天区二十来位,另一个却是清渠书院的岳慎,虽然也只一面之缘,彼此却大有好感。
岳慎也十分高兴,匆匆和另一边人打了招呼,便拉住汤昭,道:“你觉得祭酒说的怎么样?”
汤昭想了想,道:“虽然还只是一小半,但已经露出石破天惊的一面了。”
岳慎道:“若见略同也。正是要惊天,或者说通天才对。祭酒先生竟有意在剑客之外再开一通天之路。”
再过去却是诸葛玉丹。她本来并不在这个位子,却是临时换过来的,道:“能否通天还在两说吧。他只证明这是条路,谁知路的终点在哪里?是不是天上?还是死路?”
另一边就听楚山侠道:“正是此言。且他在魂魄用上符式加持,危险不说,难道不是外力?还鄙夷剑客是外力?”
原来那些靠前的大势力弟子不知不觉又换在一起,以汤昭为中心靠了过来。而那些排名后一些的,不知不觉就被挤了出去。
汤昭听了楚山侠和诸葛玉丹的话,似并不如其他人对祭酒那样肯定,心中恍然:比起他们小势力以符道为主,兼求铸剑,七大势力却是以铸剑为根基的。人家从来都以铸剑立派,人人都学铸剑,结果被祭酒指着鼻子说“铸剑师有什么前途?”心中能快意吗?就算听进去了后面那些实用知识,前头那个梁子已经结下了。
汤昭和祭酒也有梁子,只比所有人的都大,但实话实说,他居然很受触动,说不定也比所有人都大,因为他的三观不同。本着不欺心之守,他肃容道:“借外力也没什么。远古时元祖们在大荒求生,不也是靠的火焰、石矛这些外力才博得立锥之地么?能以双手制造武器、制造外力,反而是我们自强不息的证明。从这点来说,以符道知识提升魂魄,以求更进一步,确实无愧‘自强’这个主旨。”
岳慎接口道:“我读史书,剑的出现绝非自开天辟地而始,反而像是某一天凭空出现的。同时,剑的出现也伴随着阴祸出现。彷佛剑和阴祸都是另世之物,只是偶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既然是偶然,谁知它们是与日月同存那般长久,还是像出现一样猝然消失呢?在剑道之外再开一条人力能攀登的通天之路,我认为是对的,甚至是必须的。”
汤昭点头,道:“如果符道能够解决通天之路,或许不如剑那样神奇,但却更适合大众,也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以后这就是正路呢。”
他之前的课题就是术器造福所有人,那么符道开自强之路,不也是造福众生吗?虽然两人敌对,志向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殊途同归。
旁边一个神色肃然的女子突然道:“比起这个,我倒担心另外一件事。魂魄自强,和灵官之道会不会有牵扯呢?如果那样的话,恐有忌讳……”这位是清渠书院另一个与会的尚尺素。
众人突然一静。七大势力的弟子同时神色微变,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紧接着,诸葛玉丹笑道:“提这种事干什么?好好地符会,连雪山王府都来了,怎么会有那种事呢?”
吴云飞立刻接口,把话题带开,几句之后,就没有人提这件事了。
聊了一阵,诸葛玉丹突然递给每人一个荷包,道:“大家既然投缘,又是同辈朋友,何不常常交流。我这包里放了我玄素阁的玄素玉,专供咱们几个传讯,大家要时常联系啊。”
汤昭接过,就见几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显然众人都察觉了符会的暗潮汹涌,心中难安,与其说是互相联络,不如说是守望相助,互通消息。
正说着,大宴开启,各种佳肴不断端上。尤其此地为昆岗深处,居然有大量海鲜,可谓一奇,但仔细想想,好像这里是岛,周围全是大海,那又不稀奇了。
宴会上自然是吃好喝好,虽有殿主讲话,敬酒祝词等环节,倒也不碍着大家的兴致。到后来天地人等区域互相放开,众人来来往往,杂乱起来。
汤昭如今已经近十六岁了,又出门在外,再无人管他喝酒,偏偏新朋旧友都来敬酒,左右七八喝了不少,稍有些飘飘然。开头还跟师兄主动和人闲聊敬酒,后来只坐在椅子上,有人来才浅尝一口。到后来天旋地转,只得离席,自己找了个清净地方坐着吹风。
正安静了一会儿,就听有人道:“汤先生,在下敬你一杯?”
这个称呼略奇怪,汤昭一回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迷迷湖湖道:“阁下是?”
那人笑道:“在下危色,不知先生有印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