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少爷、大总管、副总管甫一见面就毫不见外的明争暗斗时,那边奴仆就风平浪静的多。大少爷的人有人招待,譬如跟着少爷那位房剑客,就有院中剑客对等招待,也摆了一桌小酒席接风。后面少主的两个青衣长随就有奴仆接待,好歹也给热菜热汤。
剩下的奴隶就不能用接待了,要用看管。
作为唯一的女仆,明面上地位仅高于奴隶的仆役,一头灰发的迟明镜将四个孩子送到后面的小院里看押。
刚刚进院,迟明镜就是一愣。
但见小院里,像垒猪圈一样垒了两个大圈,每个圈里蹲了十几个孩子,一个挨一个,一般的牲口棚不会这么拥挤。
饶是迟明镜这几年经历甚多,已然心硬如铁,也忍不住激起了她的应激反应,一时僵立院中,眼前全是一张张稚嫩虚弱又麻木的面孔。
眼见她僵住,旁边那最小的女孩儿离着她最近,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迟明镜刚刚回过神来,刚要张口喊人,旁边转出一个身材矮小,姿态佝偻的仆役来,带着不耐烦的口气,道:“又是送人来的?怎么这个点儿才来?人交给我,你可以走了。”
迟明镜重复了一句,道:“走?我走到哪儿去?”
那仆役爱答不理道:“怎么不走?钱没结清么?那去前面账房拿钱。我们是山上的大庄园,不会欠钱的。你看看这里收了多少人?都是这几天收的,没有一个不给钱的。还欠你那三五两?”
迟明镜压下心中的恶心,冷笑道:“你知道我是谁?我是咱们少爷带来的心腹人。送人来也是少爷的吩咐。这是什么地方?姑奶奶要走就走,不走就不走。”
那仆役呆了一下,立刻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容十分僵硬,看样子已经很努力的笑了,但还是笑的很呆板,低头道:“原来是少爷带的姑娘。恕我眼拙,不认得亲姑奶奶。您随意,您随意。”
迟明镜道:“这里怎么这么……我来送人,少爷带来的珍品,与别个不同,放哪儿?”
她本来想问怎么这么多孩子,但想想自己的身份,似乎不该多问,为了将来事,只得强自改了话题。
她也对罔两山颇有了解,口中的珍品也是罔两山常用划分剑奴的标准。指的是那种有剑客潜力,能直接洗剑种的高级剑奴。
那仆役忙道:“既然是珍品,得放里面。给我来。”
便领着迟明镜等来到厢房,就见厢房中竟也安着栅栏,做成牢房样子,里面关着三个孩子,衣服倒还齐整,房间也还算干净,地下铺有稻草,居然还有水盆,但里面的孩子同样一脸麻木,不知悲喜。
迟明镜只觉得心中一阵翻滚,旁边那仆役掏出钥匙开门,口中奉承道:“到底是少爷,珍品一气就是四个。像我们在这边收高级货,一连收了十来天,也只有三个。没办法,深影会将近,各庄都收高级货,实在是供不应求。尤其那第一等的珍品,都捏在大户手里不放出来,只等着涨价。这都是奸商。”
这时门打开,那仆役示意将孩子投放进去。迟明镜不吭声,也不阻拦他赶几个孩子进去,唯独那个才七八岁长相可爱的女孩儿,她忍不住攥在手里并不放手。那小女孩儿先是一怔,仰头看着她,没露出额外的表情,但眼神微微温和。
那仆役见这种情况,察觉她的意思,立刻笑道:“既然姑娘喜欢,这个就先留着玩儿。等深影会之前再交回来吧。嗨,这若是一般货色直接送您也可,唯独珍品都是有数的。其实您跟主人说一声,把人要走岂不同方便?”
迟明镜心中有些迟疑,她其实刚进队伍一日,跟几个孩子还没熟悉,更谈不上感情。刚刚不过是想起了当初自己,起了恻隐之心。若要她把孩子领回去同住,又觉得束手束脚的碍事。
但要放手,让这才七八岁的女孩儿进笼子,她又难以接受,一时心中交战,终于还是道:“好。若别人问起,就说这孩子我带走了。”
那仆役连连称是,把牢门重新锁上,把外面来的三个孩子一起关了进去。
回到院中,迟明镜还是问了一句道:“怎么收这么多人?就算在深影会上庄园不也是买主吗?难道转行做卖家,学那些商人事先囤货吗?”
那仆役赔笑道:“当然不会了。做人牙子本来就跌份儿,何况做二道贩子?咱们在深影会上主要是卖些特产材料,买剑奴当然是为了洗材料了。咱们材料积攒了不少,普通剑奴又不禁用。前一阵子老主人……庄园事忙,顾不上这些小事,收剑奴就断了一段时间,材料都堆着。眼看深影会将至,多买些剑奴把材料洗干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