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微白露出了杀意。
就像是开玩笑一般问着李狂徒该怎么杀他才能让他瞑目。
淡淡的,不明显,很随意,漫不经心。
可这种杀意却又无比的直观。
因为谁都知道,这不是虚张声势,如果秦微白想要杀他,不用等以后,她现在完全就可以做到。
李狂徒笑了起来。
勉强出手却落在了空处,他的伤势愈发严重,在幽暗封闭的环境里,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极为冷淡的瞥了一眼秦微白,走向了灯光亮起的休眠仓。
“你有能力杀我,我甚至觉得你现在杀了我根本就不会承担什么后果。我必须承认,我一直以来最看不透的人,就是你,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同样也不知道你想得到什么。因为你的存在,对付李天澜的每一步我都要不断的考虑,生怕那是一个陷阱。”
李狂徒咳嗽了两声,摇摇头:“既然如此,我索性就不猜了,人只要死了,无论是不是甘心,都是会瞑目的。你想杀我,无论用什么方式,随你心意就好。”
秦微白站在原地,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李狂徒慢慢走到了休眠仓前。
休眠仓里面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东城如是还在昏迷状态,表情显得很恬淡,露在外面的肌肤在灯光下呈现出了一种仿若泛着光的白嫩。
李狂徒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他和离兮的女儿。
这样的东城如是,在休眠舱里昏迷着,就像是一件没有任何生机的商品。
李狂徒面无表情。“月神, 华武...”
他突然开口道:“我的两个孩子,都是你杀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微白站在李狂徒身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坐在会客区没有跟过来的虞东来,声音平静的开口道。
“你敢做,不敢承认吗?”
李狂徒冷笑起来。
虽然没有证据,但一系列若有若无的线索在不断的深挖细查中,李狂徒基本上已经确定当年在东岛杀了自己儿子的人就是轮回宫主。
也只有轮回宫主。
如果只是军师圣徒之流,当年的华武就算打不过,跑总是可以的,只有真正的无敌境,才能悄无声息的将华武灭在那里。
彼时的黑暗世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东岛。
而天都炼狱尚未出世。
他们在暗。
黑暗世界在明。
天都炼狱的情报系统掌握着那段时间所有无敌境高手的行踪。
那段时间里,没有一个无敌境高手出现在宁户。
只有一个轮回宫主,当时跟古行云决战之后,虽然说一直在中洲养伤,但却始终都没人见过。
那段时间秦微白也一直在东岛。她绝对是知情者,甚至是参与者。
“不敢。”
秦微白抿嘴微笑,优雅雍容。
李狂徒咬了咬牙。
“华武才出生没多久,而且天澜刚从天都炼狱的总部回来,他没有伤害那个孩子,我一直在这里,怎么可能杀他?”
秦微白说道。
李狂徒深深呼吸,冷然道:“你我都清楚,我说的华武,是当年在东岛的那个大儿子,如果他还活着,今年应该只是比李天澜小两岁,现在应该也能进入无敌境了,如果不是你们当年怕他的存在威胁到李天澜的地位...”
“你是在开玩笑?”
秦微白清脆的声音中突然有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蔑视。
李狂徒沉默下来。
“你那个儿子是什么状况,你自己心里清楚,十来岁的年纪,却承受着惊雷境巅峰的力量。李狂徒,平心而论,你真的将他当成是自己的儿子了么?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的实力,那样的情况下,他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无论是清醒着,还是昏迷中,痛苦都没有消失过,培养接班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培养的,在最年轻的时候彻底的,毫无底线的去压榨他身体内的所有潜力,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你不清楚?”
“你果然知道他的存在!果然是你们!”
李狂徒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秦微白,他的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一抹毫不掩饰的阴森和怨毒。
华武当初的存在隐秘至极,除了他自己之外,天都炼狱只有破晓黎明凤凰三个人知道他的存在,而这三个人,根本就没有背叛的可能,李狂徒更不会背叛自己。
不是他们几个知情者做的,那么谁还知道他的存在,华武肯定就是谁杀的。
尽管内心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可是听到秦微白此时明确的说出了华武的身体状况,那种终于找到了证据被确定的感觉还是让李狂徒内心直接涌现出了一抹强烈至极的仇恨。
“我知道他的存在,但不代表我要杀他。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轮回宫情报系统的强大?”
秦微白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威胁天澜的地位,就凭你那个儿子,他配吗?李鸿河选了天澜做继承人,你觉得他会在去衷情你那个儿子?一个身上流淌着一半东岛人血脉的儿子?你觉得可能?他连你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个他都没见过面的亲孙子?”“又或者说,你觉得你那儿子的天赋成长起来可以威胁到天澜?或许他确实很有天赋,但他的天赋,被你亲手毁掉了,那样的方式培养起来的所谓高手,脆弱的就像是一张纸,你所谓的儿子,在你眼里跟消耗品有区别吗?十来岁的惊雷境巅峰,压榨了所有的潜力之后,他的上限早已注定,连巅峰无敌境都达不到,你觉得他有资格威胁得到天澜?李狂徒,那不是你的儿子,那只是你给自己培养起来,需要在某些时候为了达到自己某些目的而牺牲的打手而已,又或者,叫死士?”
李狂徒嘴角动了动,生硬道:“闭嘴!头发长见识短的贱人!”
“啪!”
清脆的声响中,实验室的气氛陡然寂静了一瞬。
会客区方向一直在观察着这里的虞东来微微动了动,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过来。
秦微白在休眠仓旁边抽出了一张消毒湿巾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的笑道:“真是可惜,身边没个人,不然就不是我亲自抽你了,不过...这感觉似乎也不错。你一个畜生都不如的人,有什么资格骂我是贱人?”
突然挨了一耳光的李狂徒没有捂着脸做不敢置信状,也没有拼命。
拼命?
他现在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在秦微白这种精神宗师面前,早已没了拼命的资格。
他伸出手摸了摸生疼的有些浮肿的脸庞,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一耳光我记住了,今天如果你不杀我,我会还回来的。”
“我等着就是了。”
秦微白随手将擦过手的湿巾扔进了垃圾桶。
她看着休眠仓里的东城如是,突然道:“其实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同样也清楚,你想的那些,就连你自己都是觉得不可能的。”
“压榨潜力去提升实力,不顾一切的疯狂手法,数百年来,各大势力都在用,都是用来培养属于自己的死士,除了你,我可没听说过有任何势力去用这种方法培养亲儿子的。”
“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
李狂徒有些压抑的沉声道。
成功的例子,是有的,是真的存在过的,所以他才会说秦微白是头发长见识短。“是有。”
秦微白冷笑起来:“但那是一个奇迹,数百年来,只有那么一个成功的例子,你觉得你儿子配跟那位比吗?”
数百年来确实有一个成功的例子。
那是一个故事。
那是数百年前,那个中洲国力蒸蒸日上的时代,那个中洲还不是最强国家的时代,曾经有一个为了往上爬想要上位不顾一切的年轻男人和一个单纯的豪门千金的故事。
无数次的精心算计,让这个故事有了一个完美的开始,同样也注定了一个悲惨的结局。
成功上位的年轻男人为了更进一步的飞黄腾达,亲手将自己的老婆送进了当时中洲最为隐秘的监狱,一同送进去的,还有他妻子肚子里当时还未出世的孩子。
受尽了折磨的女人在监狱里将孩子生了下来,更滑稽的是,因为当年监狱的一场动荡,从内而外的混乱,加上些许运气,竟然让那个孩子当时从监狱里逃了出来。
命运的安排往往带着不可思议的巧合。
那个从监狱里逃出来失去了母亲只有几岁的孩子没有冻死在那个幽州的冬季。
他在垃圾堆里找食物的时候,遇到了一对家境已经落魄但却算不上失意的夫妇。
那对夫妇带着他离开了幽州,去了他们隐居的昆仑山。
这就是李狂徒说的那个例子。
就是这个从监狱里逃出来的孩子,那个失去了母亲,逃出监狱,满脑子只剩下仇恨和极端的孩子。
仇恨是最坚定的意志。
那种意志变成了火焰,几乎将那个孩子燃烧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各种极端环境下的训练,无视任何疼痛苦难,甚至无视生死的变强。
不惜一切代价的燃烧自己的潜能,甚至折磨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身体折腾到了随时随地都会完全崩溃死亡的地步,可他同时也获得了几乎天下无敌的实力。至于代价,就是每分每秒都行走在死亡的边缘。
那个成长起来的孩子是幸运的,因为他没死,而且成功干掉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以及自己生父身后的那个庞大集团。
这是一个悲剧故事。
而且时间太过久远,因为某些原因,中洲历史关于这个故事的记载也不是很明确,以至于到现在,几乎没有人知道故事中那个孩子当初是怎么训练才会达到那种高度。
但当初那个孩子的名字,却至今闪耀在中洲的历史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