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自有记忆起,就没喊过一次娘,娘这个称谓对于苏落甚是陌生甚是别扭甚是恐怖甚是……她咂咂嘴,最后只是叫了声“大娘”。
这位夫人就是谷梁鸿的大夫人郑氏,外间称为郑大娘是也,她看苏落穿戴实在粗朴,身边还无一个随从,果真是穷苦人家,道:“你已经是我谷梁家的媳妇,现在,你可以去看看你的相公,不过他身体不好,两年后他十六岁,就给你们圆房。”
苏落急忙道:“不是说冲喜之后我就可以走了吗?”
郑氏厉声道:“若我儿的病不好,是你的责任,五百两银子你磕个头就走,你的脑袋怎么这么值钱?若非因为你舅舅把你吹嘘得如何好,我完全可以花五十两买一个丫头冲喜,五两也说不定,所以,你必须留下来除非我儿病好了,只是,若真因为你我儿的病好了,你倒是他的福星,如走还是不走,再行计议,我再给你舅舅五百两又如何网游之弹痕。”
舅舅,当然是指苏落的师父墨子虚,他在郑氏面前虚构了苏落舅舅的身份,又虚构了祁连山马帮头领的身份,实质却是为了这五百两冲喜的酬劳,只是苏落没想到谷梁家的这位夫人如此难缠,她儿子的病不好,责任在自己,她儿子的病好了,还不一定放自己走,哼,你不放我不能逃吗。
大夫人指使丫鬟婆子把苏落类如绑架似的带到一间房,甫一打开门,苏落就感觉有股阴气,那是从地府里冒出来的气息,她哆哆嗦嗦随着丫鬟婆子进去,望见床上躺着一个少年,瘦的皮包骨头,脸色灰白,一动不动,说他死了,他却活着,说他活着,也就是个活死人。
而整个房间都是刺鼻的草药味,一重重的帐子用来遮挡风寒之气,阴森森,地狱般,让苏落猜想谷梁家是不是古墓派后继之人。
“他是谁?”明知道这个少年就是谷梁卓文,苏落琢磨那大夫人刚刚所言,心想,他才多大,要我给他当媳妇,还是个即将永垂不朽之人,我更喜欢成熟的男人,比如像在莽原上救下自己的那个胡子大侠,在那样的男人身边,自己才有安全感。
旁边的婆子答:“回少奶奶,这是大少爷。”
少奶奶?苏蔬盯着那万恶的婆子,想把她这张饼脸拧成麻花。
这时,郑氏陪着一个男人进来,边走边道:“老爷,今日我给儿子冲喜,冲喜之后卓文就会生龙活虎,先前不知你能回府,我自己做主了。”
那男人点点头,过来床边抚摸儿子的脑袋,不尽慈爱。
郑氏一推苏落,“还不拜见公公。”
苏落只觉这个女人的力量好大,猜测她定然会什么铁砂掌一类的功夫,脚下不稳,噗通跪在那男人面前,抬头去看,愣住,如梦似幻般的一幕出现,她结结巴巴道:“大、大侠!”
原来这个男人,也就是谷梁鸿,也就是她的公爹,也就是打退土匪杀了锦衣卫两次救下她之人。
郑氏挥手就是一耳光打来,苏落只觉眼前什么星星都有,就是没有救星,趴在地上,没有哭,还在惊诧为何自己仰慕的大侠瞬间成了公公。
郑氏怒道:“混账东西,出口不逊,这是你的公爹。”
苏落再次抬起头,嘴角溢出一道血痕,趁着她白似雪莹如玉的面庞,美的触目惊心,她嗫嚅难言,憋了半天才道:“大,大,大叔。”
终究还是把“侠”字掖在舌头底下,怕郑氏再一记铁砂掌打来自己不粉身碎骨也得嘴歪眼斜。
郑氏还想怒,谷梁鸿从嗓子里哼了声制止她,“大叔就大叔,辈分又不差,初来乍到,给她一段时间习惯。”
郑氏急忙躬身道:“是,老爷。”
苏落擦了擦嘴角,嘴巴里面非常痛,确定这一切不是梦,就是无法相信为何大侠成了公公,她一心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来此冲喜,是以为自己和他既然有了这样一个美好的开始,必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故事,亦或许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哪怕他不告而别,哪怕人海茫茫,即便此生难以相见,总还有一线希冀,然此时两个人这样戏剧性的重逢,她心里呐喊:老天,你确定这不是一场恶作剧?
谷梁鸿亦是满脸错愕,下意识的摸摸心口,那里有一枚铜钱,上面刻着——苏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