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翡翠和千月马上收了笑,心里一惊,遂责备地看了赖嬷嬷一眼。赖嬷嬷会过意,已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忙站起来道:“是我不会说话,姑娘千万别见怪,我没有说姑娘之前不好的意思,我是指……”
任婉华却摇了摇头道:“嬷嬷言重了,我不是怪嬷嬷的意思,只是我因不记得许些事,心里总不踏实,生怕有哪做得不对,所以才要问一句。若我之前真有不好之处,也尽管说出来,我好注意着,也能晓得怎么改正。”她说到这,停了一下,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总归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不会回来了不是吗!”没有人听出来,她语气中隐隐含着一分得意,除了旁边的千瑶。
没想任婉华会这般客气谦和,赖嬷嬷有些意外,只是一想,这什么都不记得了,会觉得不安倒也不足为奇,于是马上笑着说道:“这姑娘就是多虑了,如今就姑娘这通身的气派,谁都不敢小瞧了去。”
千瑶在一旁听了这话,再看任婉华面上那带着三分假笑的表情,心里直冒火!
曾是那么熟悉的脸,如今却让她看着生出几分厌恶来!因为她从来就不曾,像现在的任婉华这般,皮笑肉不笑的说过话;也从不曾在说话时,将声音压得这么低,将尾音拉得那么长,这听起来就跟苍蝇嗡嗡似的!
虽然金氏也曾教过她,说大家闺秀开口出言时,一定要慢条斯理,不急不缓,更不能拔高声音。母亲说的有理,母亲也是她的榜样,虽然一直以来她都学得不太像,且有时说话难免会疾声厉色,但是,也比现在这装模作样的任婉华好个十万八千里去!
千瑶暗咬着牙,唇抿得紧紧地,心里一直对自己说: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千万不能生气……
就在千瑶在内心跟自己交战的时候,任婉华忽然就朝她转过脸,手里依旧玩着那雕花镂空的铜香球,然后一脸亲切地说道:“昨儿的事我听说了,没想太太会罚你,只是我当时不知原委。后来听说后,想想这事其实也不该怪你,只是太太既然已经吩咐下去了,我也不好马上阻止。不过你放心,刚刚我已经跟赖嬷嬷说好了,让她尽量给你安排轻松的活儿。今日你且先过去,过几日我一定去太太那求情,不会让你在洗衣房待满一个月的。”
这话一出,千瑶倒是有些愣住,然后满腹狐疑地看着任婉华。那原是一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眼下却变得有些陌生起来,而且是种感觉极为不好的陌生感。假惺惺地,就好似戴上面具一样!这个人到底是谁?会是原来的千瑶吗?如今面对这么大的诱惑,她无法确定自己以前那个忠心正直的丫鬟,会不会起贪心。而如果现在的任婉华不是以前的千瑶的话,那她刚刚的言谈举止,显然是对这个环境并不感到有多陌生。
千瑶盯着那双眼睛,她感到了威胁,那种来源于未知的威胁。但是这种威胁却让她本能地生出血气之勇,在面临危险时,这种勇气会愤怒的涌向她的血管,使她挺直脊梁,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翡翠听完任婉华的话,心中极为不满,但倒不敢说出什么异议来。千月却是由衷地为千瑶感到开心,只是一瞧千瑶听完姑娘的话后,竟不行谢,还直挺挺地站在那,神情亦是有些古怪。她便走到千瑶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道:“怎么了,难道是欢喜得傻了,还不快谢姑娘!”
谢她!?
千瑶随即就瞪了千月一眼,胸口微有些起伏,千月正莫名间,任婉华那边已经开口:“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千瑶就先出去用了早膳,完后再过去洗衣房那吧。今儿是第一天,迟点过去没关系吧,嬷嬷就稍稍通融一下可好?”
“姑娘既然都开口了,我自是没有不依的,姑娘可真是菩萨心肠,跟在你身边的丫鬟都好福气啊!”赖嬷嬷一边笑着应承了任婉华,眼角的余光却往千瑶这一扫,然后在心里道了一句:小娼妇,别以为有大姑娘给你撑腰就万事大吉了,到了我那,才让你知道什么叫厉害!
虽是任婉华的一番好意,偏千瑶就不领这份情,赖嬷嬷的话才落,她马上就厉声道:“不用,我现在就过去!”说完也不管旁的人是什么反应,转身就往外走,只是刚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回身,瞧了任婉华一眼,很是突兀地就道了一句:“我记得姑娘以前,最是讨厌这件淡黄色的褙子,没想这会倒是穿上了!”
任婉华一怔,完后就笑着道:“我不是忘了许些事了么。”
千瑶亦是突的一笑,盯着任婉华又道了一句:“喜好也会跟着记忆一起消失?”
她说完,也不待任婉华再开口,就转身一手甩开帘子,挺直腰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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