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阴中天殿的大门,随着酆都大帝轻轻地一拍手后,缓缓地关了起来。
大殿上没了冷风的呼啸,那几个精美又华丽的暖炉中腾起道道热气,弥散四方。大殿之上的阴冷慢慢地驱散,暖了起来。
“陛下。”就在龚明义还跪在地上沉思之时,大殿上有一个兔头蛇身的妖魂,忽然对酆都大帝谏言道:“请为龚明义大人赐座;今夜畅谈,必不是一时一刻之事。久跪在地上,必然是吃不消的。”。
酆都大帝闻言,也没有多想,就道:“坂鼻说的是,赐座。”。
他身边候着的宫奴闻言,应了一声往偏殿而去。
不一会儿后取来一个松软的坐垫,摆在了距离酆都大帝右前方最远的地方,请龚明义坐下。
谢过了酆都大帝,坐下的龚明义,对那个之前为他说话,脖子上环着三尺长的白色鳞片的妖魂坂鼻,投去感激的目光。
“看茶。”紧接着,酆都大帝又对那个宫奴吩咐了一句。
宫奴领命,又折身去了偏殿,给龚明义泡茶去了。
“其实,九幽国鬼兵们的神鬼术,并不是很厉害,也没有几个神鬼术高深莫测的鬼将。甚至很多的士兵,都不能顺利的施展出像样的神鬼术。”已经沉思了许久的龚明义,在灯火和夜光珠柔光下,始终微微地低着头,若有所思的缓缓说到:“更多的士兵,在神鬼术方面的训练是一点都没有,对神鬼术一窍不通的九幽国鬼兵数不胜数。”。
龚明义说得很慢,声音也不大,只能保证远处的酆都大帝,和身边的内司十八将们听得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并不知道已经组建了内司的龚明义,也对身边这十八个陌生的鬼们,心生了点点好奇。
当年他离开酆都之时,这十八个老鬼还未从北地调来,双方都是素未谋面的。龚明义对他们,也不是那么的知根知底,甚至全部都不认识。
好奇也因此更重了。
龚明义顿了顿声,也知道还得回答酆都大帝,于是暂且收起了好奇后,继续说着:“他们九幽国的鬼兵们,最擅长的是精准的射击和近战搏杀。往往都是在远处,就用手中射速快,射程远,威力不小的火铳先开枪对我们的士兵进行精准射击。在士兵们的冲锋路上,很多都是被火铳打死的,几乎全部都是被一枪毙命的。”。
说着说着,龚明义脑海中又浮现了在朔月岛上的作战场景。在龚明义的脑海中,闪过了登陆作战后一次次的进攻,排山倒海的北阴朝鬼兵,涌向了九幽国修建在朔月岛上,各处据险而守的坚固阵地。
然后,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震耳欲聋的炮声,带起了一枚枚火焰包裹下,拖着滚滚浓烟的炮弹发出声声锐啸,从天而降。
龚明义回忆至此,忽地顿住了声,他的双手猛烈一抖,眼中惊惧毕现。
脑海之中又浮现的,是一幕幕惨烈的场景。在枪声和爆炸声中,成排成片倒下的酆都军,以及那些被火炮炸得四分五裂,尸骨血肉模糊的北阴朝鬼兵惨死的景象。
就算是之前冷血无情的龚明义,再次回想起那番景象,也觉得地狱的恐怖,与九幽国的战场相比,实在是相差甚远。
九幽国先进的武器,甚至比大多数的神鬼术威力还大,而且无需太长的启动时间。
这些先进的武器让战场更是惨烈的同时,也在龚明义的心里,埋下了畏惧和惊恐的种子。
“他们的远程火炮,可以精准的打击我们在后方准备正在准备用神鬼术进攻的士兵,以及援军和物资,让所有的神鬼术还没有得到施展,就已经化为虚无。物资损失惨重,援军不能及时进入战场驰援,进攻变得续力不足。”片刻过后,从回忆和回忆带来的恐惧中缓过神来的龚明义,继续对大殿上的其他鬼,缓缓说到:“而火铳无论什么型号,从射速到填弹都极快,不存在磨蹭和很长的射击间隙。九幽国鬼兵能手持一把火铳,快速的对我军进行连续击杀。一枚接着一枚的枪子,也总能让冲锋的勇气,显得那么的渺小无力。”。
酆都大帝一言不发,却有也有些无聊,这些事情他早已听过好多次了。现在在听一遍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而内司十八将倒是听得聚精会神,他们原本就远离九幽国,之前又不涉及北阴朝的核心事务,对九幽国的了解太少,所以现在无论龚明义说什么九幽国的事,那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新鲜的。
“在战术上,九幽国鬼兵也从来不被动。他们讲究的是机动作战,运动歼敌。往往是在我们进攻一个点的时候,忽然从左右,或者是头顶上杀出一军。”喝了口茶,润了润喉的龚明义,继续说到:“这些奇袭鬼兵往往是打一下就跑。你不追,他又打过来,还是打一下就跑。直到把我军大部分力量分散为止,然后他们九幽国军借着周边险要地势将我军切割后,逐一消灭。这只是其中一种战术。九幽国军甚至还在战场上能安排冷枪手,专门在战斗中,悄无声息的射杀我们的军官。以至于战斗到了后期,我都不敢让军官们穿着专用铠甲上战场。他们也能在战场上,把防御战打成进攻。面对我军的每一次进攻,九幽军都会先召唤飞天军和空骑兵,还有飞雷车,对我军冲锋的大批鬼兵进行覆盖式的轰炸之后,炮兵继续轰炸。待到炮兵炮击结束,步兵在骑兵的配合下开始发起反冲锋。以骑兵分割我军后,步兵上前消灭被分隔开的我军各部。”。
这些事情,酆都大帝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也聚精会神了起来。
往常,奏本上的战报,描述的九幽国大军战术只有火炮依托,先行轰炸后的步兵骑兵再进攻,可没有讲述得如此详细。
如今听龚明义讲的这般详细,酆都大帝也是眼前一亮。
“再有就是奇袭,也是九幽国大军最擅长的。他们有着强大的空骑兵,不再是配备弓弩,而是火炮。”龚明义的眼中再次泛起了惊恐,回忆着在朔月岛上的一次次被偷袭,缓缓说到:“再配合上他们的飞雷车,仙槎等空中武器,每次夜袭都能从高空对我军进行有效打击。就算我军做出了无数的空营来迷惑九幽军,也无济于事,收效甚微。他们还是能每一次袭击,都精准的打击到目标上。此时,至今我也没有想明白,九幽国是怎么做到的。”。
龚明义话说到此,戛然而止。
他慢慢的低下头去,越埋越深,双手攥紧了自己衣袍下摆。
脑中浮现的是在朔月岛上,每一次被九幽国大军夜袭后的场景。营寨之中的火海和腾起的浓烟,还有那些爆炸中暂且还活着,但是已经断臂或是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战士们,发出的惨烈痛叫和呻 吟声,这些过去的记忆不断的在他龚明义此时此刻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龚明义以为他已经铁石心肠了,可没想到,再想起这些,他都觉得内疚和痛心,为那些死在了敌军手上的战士们,觉得内疚和痛心。
龚明义忽然觉得,是他没能力,没能把那些远征的将士们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