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达延多兰看着姚翦,微微皱眉道:
“虽然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但如今你已是必死结局。没有把握就贸然挑起事端,撺掇巴特尔集结三十万大军进犯中原,你就真不怕那人一怒之下杀到北突王都?
青卫这些年传回的谍报我也都看过,即便那人真没来得及出面,让你攻入了皇城,届时等回过神来,以他的秉性,莫说是你,就连我与巴特尔也无法全身而退。
还有那十余个被屠戮的部族首领,虽然暂时没人拿这事来做文章,但私底下他们已将你视作眼中钉,一旦战事失利,你将是第一个被拿来泄愤的。
你这一步步,既不是兵行险着也不是以进为退,分明就是一点点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
女子一口气说完,姚翦却仍是面带笑意,他耸耸肩无奈道:
“我能怎么办?大汗他一向念及旧情,不愿学那东罕文将来一个斩草除根。底下那帮武夫虽然莽撞,但却并不傻,就算集合你我的力量,也未必能撼动他们。
我没办法,只得先杀鸡儆猴,这些家伙久居沙场,视人命如草芥,若想震慑住他们,非要比他们还要心狠手辣才可以,这种屠人宗族的事,但凡换个有血性的武人去做,都得犹豫一下,此事只有我这个凉薄的读书人最是适合。
我跟他们没什么交情,动起手来也无需顾虑,朝代更迭总少不了力挽狂澜于既倒的角色,这种角色,要么是被歌功颂德几百年的大功之人,要么是被后世口诛笔伐近千载的大奸大恶之徒。
以我做得事来说,少不得被骂个两三百年,史书上对我的评语也大概会是‘把持朝政’、‘权相乱纲’这类,若是能有幸混一个‘窃国之贼’的称号,哈哈,那可就遗臭万年了。”
男子说到最后,竟不顾礼仪地放声大笑起来,女子闻言眉头拧地更紧了,不解道:
“你到底图什么?”
姚翦止住笑意,捋了捋有着“蓄须明志”意义的长髯道:
“大汗对我有知遇之恩,他临终前托我照顾好巴特尔,我答应了,就该要做到。
达延从驻守草原的微末小族,一步步成为北突王室,其中死去的岂止千百个宗族,想必你也不想让这片草原重回群雄割据的时代吧?
死我一人,换白狼治下几十年太平,不值吗?况且,谁说我一定会死,保不齐就让我找到了那一线生机。”
男子说完,平静看向对方,二人大眼瞪小眼,许久过后,达延多兰才悠悠道:
“果然是个薄情凉性的读书人。”
姚翦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
北突可汗亲自带兵出征,并有猛将袁白虎负责压阵,王朝军方面自然不敢怠慢,一下子派出三位严家兄弟负责带兵,分别是严撼海、严撼城、严撼远。
虽然短期内只能凑够十万精兵,但东北部的塔里干都司以及整个北部沿线,都开始抽调人手往开平卫进发,估计再有两三天时间就可以抵达。
一个月的朝堂之上,已过古稀之年的兵部尚书严军请命出征,却被当今天子拒绝了,严军年岁已高,虽然精神依旧矍铄,但身子骨早就不比从前了,近一年来上朝都需要儿子严撼海搀扶。
严军原本已经打算年底归隐,王朝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顺帝思虑再三,觉得实在没必要派这名老将出马,于是重任交到了如今严家军的扛旗者、拒北将军严撼海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