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顺帝仍埋头于书案,近半个月来他几乎天天如此。有孕在身的皇后中途来送过一次宵夜,得知对方还得忙活几个时辰,就独自回寝宫休息了。
如今正值月末,月色不算明亮,整个皇城黑漆漆一片,好在宫内太监宫女早早点燃了宫灯,侍卫巡逻时也都提灯在手,倒没什么宵小之辈敢硬闯宫门。
自太祖建朝以来,王家数代天子都足够尽职尽责,每每批阅奏折至夜深天明,而且这天下是从北元手中夺回来的,少有所谓的“前朝遗民”刺王杀驾。
就算是被篡了位的孝存帝,最后也被顺帝放过一马,入寺当了和尚,那些拥护他的人自然也没必要豁上性命跟现在的皇帝死磕到底。
……
“喂,精神点,待会被统领看到,又要骂了。”
皇宫西门,一个侍卫朝另一个侍卫提醒道,后者打了个哈欠,嘟囔着:
“统领也太认真了,我在这当差这么多年,哪里遇到敢擅闯宫门的,哦对了,八王爷倒是闯过,不过这不也没拦下吗?”
“嘘!小声点,这件事是邹统领生平不能提三件事第二件。”
“那第一件是什么?”
“是……”
“不好好值守,聊什么闲天?”他们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两名侍卫闻声转过头,脸上堆笑道:
“邹统领,您来了?”
身为大内侍卫统领的邹顺轻“嗯”一声,原本严肃的脸上突然露出笑意道:
“听说你很想了解我哪件事最不能提?”
“倒也不是那么想。”
先前那名侍卫此时心中叫苦不迭,也怪自己嘴贱,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没关系,告诉你倒也无妨。”
邹顺说着,右脚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以脚尖踹在了对方小腿上,后者立马闷哼一声,直接蹲下身捂住左腿。
“疼吧,这痛苦老子整整遭受了八年,直到那位大小姐去了边关。”邹顺敛去脸上笑意道。
“卑职了解了,大人忍辱负重,属实吾辈之楷模。”
那侍卫疼得脸都红了,但也还强忍着拍马屁,邹顺继续说道:
“宫里最忌讳嘴上没把门,多少人是因为说了不该说的,没几天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背后议论我倒没什么,可千万别胆大包天去议论皇家。”
邹顺看似是在体罚下属,实则是在敲打他们,小腿挨一下总好过小命都丢了,周围侍卫也知道这位大统领平日待他们不薄,纷纷低下头认真反思。
邹顺能走到如今的地位,除了他的恪尽职守外,最重要的是有眼力够激灵,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邹顺即便地位再高,也知道自己依旧是皇家的一条看门狗,既然做就得好好做,万不能有逾越之举。
见手下还算上道,邹顺点点头,打算继续带兵巡视起其他地方,这时一阵微风拂过,邹顺狐疑抬头望去,却见天空不知何时已被乌云笼罩。
“真是奇了怪了。”
低声嘟囔一句,邹顺抬步向前走去。
……
御书房内,顺帝仍在批阅奏折,微开的窗户这时吹进一阵微风,顺帝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两只眼皮直打架,实在没办法,他便将御笔放到一旁,拢了拢袍子,趴到龙案上打算休息一会。
梦里,顺帝仍处在皇宫中,他坐在太和殿高高的龙椅上,台下却是空无一人。
正欲起身时,却听闻殿外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声音不大,每一步却都踏在他的心坎上。
顺帝只觉得心脏狂跳不止,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